今日是個好天,雲奕難得無事起了大早,去前面同顧長雲他們一起用早飯。
顧長雲見了她,抬了抬眉,給她盛了一碗甜粥,順手替她拉開凳子。
這在以往都是常事,大家早早習慣了,倒是今日不太一般,白清實多看他們兩人一眼,調笑一句,“雲姑娘今日起早夠巧,今兒是個好日子。”
大家彼此心知肚明,顧長雲含笑斜睨雲奕一眼,“懶貓起早,確實難得一見。”
雲奕若無其事夾了個花捲,“好日子,怕耽誤了事。”
阿驛咬著包子,雲裡霧裡的聽他們一頓說,扭頭問白清實,“什麼好日子?今兒有什麼好事嗎?”
“多了,”白清實笑笑,隨手將吃了一半的花捲放到陸沉手裡,“外面街上有買磨喝樂的,什麼樣式的小泥偶都有,過會兒讓來喜來福他們帶你出去玩。”
陸沉看他的目光夾了些笑意,默不作聲將那半個花捲吃了。
飯後,阿驛興沖沖的去找來喜來福,白清實和陸沉兩人也出門去,外面天還算涼快,樹上花上都綁了五彩的絲線,牆邊多出來兩排新甕,是王管家特意囑咐人今日雞叫後就起來汲的水。
白清實輕輕撞了下陸沉的胳膊,笑道,“王管家有心儲七夕水,咱們也該回去將衣服書本什麼收拾出來,放在院中曬一曬。”
據說七夕水久儲不變,可治燙傷祛除瘡毒,七月七日天門洞開,日光強烈,是龍王爺的曬麟日,家家戶戶曬書曬衣,以防蟲蛀。
連翹碧雲收拾了桌子,在書房院中樹蔭下襬了小桌搖椅,沏了香茶送過來。
雲奕望著枝幹上繫著的五彩絲線出神,偶爾有日光自葉縫中洩下來晃眼,她扭頭去瞧顧長雲的側臉,日光斑駁,擾得閉目養神的他不適皺了皺眉頭。
雲奕心神微動,此時院中只他們兩人,連翹和碧雲她們去後面準備五子和巧果去了,還要準備晚上乞巧要用的東西,忙的腳不沾地。
顧長雲正覺得日頭漸漸毒了,琢磨著要不帶著雲奕換個地方納涼,忽而覺得面上一涼,又輕又軟,睜眼將籠在面上的東西拿下,是一方天水青的羅帕,一角繡了兩朵祥雲,針腳略有些粗糙,一看便知不是府中裁縫的手筆。
顧長雲眸中笑意更濃,明知故問,“這哪來的?”
“沒偷沒搶,白撿來的,”雲奕不太自然的偏了偏臉,“侯爺擋著些日頭罷。”
兩人略坐了一會兒,移到屋裡,瞧著顧長雲將羅帕收進懷中跟個沒事人一樣,雲奕免不得有些懷疑自己,是不是看的太重了些……侯爺忙了多日,好不容易閒一天下來,是該好好歇歇。
她再一次扭頭看顧長雲一眼,猶豫要不要開口讓顧長雲回房去睡,自己也順便補個覺。
正糾結,連翹碧雲莞爾捧了什麼東西進來,放到一旁的小桌上,對顧長雲道,“侯爺,東西送過來了。”
白玉研缽,一小碟明礬,一捆棉線,還有一小竹筐洗乾淨的鳳仙花,明豔勝火的顏色擱在淺黃的紗絹上,格外惹眼。
雲奕的目光在那疊鳳仙花葉子上定了定,有些不太確定,“這是染指甲的?”
“十指纖纖玉筍紅,沒見識過?”顧長雲瞥她一眼,走到桌邊坐下,慢條斯理的淨手挽袖,抓了一把花瓣放入研缽中,骨節分明的長指握著白玉搗杵搗了一會兒,又加些細細的明礬繼續慢慢磨,明明只是一普普通通的動作,被他做出來卻是道不明的風流優雅。
雲奕目不轉睛盯著他手上的動作,慢慢起身坐到桌子那邊去,眼中盛著笑,“小時候孃親給我染過兩回,日後便再沒碰過了。”
顧長雲抬眸,眼尾輕輕夾了她一下,“可憐見的。”
無形的氣場在房中醞釀,空氣緩緩變得曖昧粘連,連翹碧雲見勢連忙無聲退下。
硃紅的花泥將白玉的研缽染成紅色,雲奕接到顧長雲目光示意,淺笑遞上左手。
顧長雲一手輕輕託著她的手腕,挑起一團花泥敷在指甲上,用花葉和棉線纏好,他弄的認真,多蹭出來一點也要小心擦了,綁的棉線也很漂亮,十個指頭全弄完後暗暗鬆一口氣。
先前練了那麼多遍,總算沒有出什麼差錯。
雲奕舉著手看了又看,眨眨眼,“侯爺,我怎麼記得這是夜裡弄的,包的時間長,睡一覺起來就好了。”
顧長雲滿意託著她的手腕端詳,“一上午也就行了,今上午外面的人肯定多,又熱又擠,下午等天沒那麼熱了侯爺帶你出去頑。”
原來是打這個主意,雲奕歡快應了,略有些僵硬的舉著兩隻手,恐怕蹭歪了包好的鳳仙花泥。
顧長雲撐著臉打量她,竭力憋笑,又想逗弄她,桌上擺的有石榴桃等新鮮果子,他掰了一個石榴,一粒粒小果晶瑩剔透紅的跟瑪瑙似的,送到她面前,揶揄道,“這石榴是今早剛入府的,滿堆紅玉珠,嚐嚐看。”
雲奕還不能知他什麼心思,爽快的一攤手,“侯爺少欺負人,餵我幾粒嚐個鮮罷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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顧長雲被她看的麵皮一熱,指尖攢了幾粒遞到她唇邊,這不是石榴的好時候,雖說這石榴果實大榴子鮮紅,一咬滿滿的汁水,卻還是鮮甜中透著微微的酸意,拿來開胃倒不錯。
顧長雲自己嚐了幾粒,去大桌上取了個茶碗,剝下來的榴子盛在裡面,讓雲奕拿小銀勺舀著吃,還另拿了一個給她吐籽用,他手上剝石榴時染了淺淺的黃,出去洗手,回來時手裡多了兩枝石榴花。
雲奕忍不住笑,“侯爺好狠心,吃人家的果子,還要折人家的花。”
這花是院子裡石榴樹上剩下來的,都到了這個時候,左右也結不成果子,剩那麼幾枝孤零零的,顧長雲含笑看她一眼,轉悠著尋出來一淨瓷玉壺春瓶,倒了點清水,在雲奕面前擺弄花枝。
顧長雲的手當真生得好看,處處透露著大家公子的風雅和矜持,骨節分明卻並不過於粗壯,無論是琴棋書畫,還是握刀掌弓,都那麼的恰到好處,現當時,白皙的指尖利落剃去多餘的枝杈,火紅的花朵輕輕掃過玉似的手背,看他插花是一幅景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