最糟糕的是,他似乎是哭暈過去的,沒有換衣服,沒有蓋被子,連空調的溫度都沒改。
孟旌揚抬手在他額頭摸了摸,觸手滾燙,火爐一樣。
不知是怎樣的痛苦,叫他睡夢中仍在流淚。孟旌揚抱著他,只見他嘴唇張開,發出一聲極悲傷的嗚咽,眼淚從眼角滑落,流進頭發中不見。
“對不起,我來晚了,小寒,對不起。”孟旌揚心神俱震,一瞬間濕了眼眶。他吻掉段歲寒臉上最新的淚痕,顫抖地說:“我帶你去醫院。”
他把段歲寒抱起來,劇烈的顛簸使段歲寒蘇醒過來。
快走到房間門口,段歲寒推他一下。很輕,他手上沒什麼力氣。
嘴唇在動,孟旌揚停下來,把耳朵湊過去。
段歲寒開口,嗓子都燒啞了:“孟哥,我發燒了,要看醫生。”
“我知道,我們現在就去醫院。”
“……不。”段歲寒搖搖頭,嗓子刀片一樣疼,他靠在孟旌揚胸膛上,好一會沒再說話。
孟旌揚就那麼抱著他,站著等。
終於,段歲寒恢複力氣,有點崩潰地說:“我好髒,孟哥,沒有洗澡……會被醫生、討厭。”
“不會的,”孟旌揚貼過去,額頭抵著段歲寒的額頭,溫熱觸碰滾燙,“不髒的,你看,很幹淨,不討厭你。”
段歲寒還是搖頭,一張嘴,卻是哭出來:“只有你不會討厭我,孟哥,我好髒……沒用,都討厭我……”
他一個人在黑暗中想了一整夜,一開始還有點理智,到最後很困了,思緒徹底困在死衚衕裡出不來,腦海裡重複播放的只剩三個畫面:按不下去的懲戒;差一點就能打完的主宰;以及應覺面容苦澀,請求自己不要再麻煩他了。
這些漿糊在燒壞的腦子裡熬上許久,所有痛苦都被混為一談。他靠在孟旌揚懷裡流眼淚,言語顛三倒四,說來說去不過是——
都是因為我,應覺才退役了。
孟旌揚不知道怎麼安慰他才好,只能一次又一次地幫他擦去眼淚。等他哭累了,身體裡榨不出一絲多餘的水分來,幾乎再度暈過去。孟旌揚親一親他的額頭,說:“先吃點東西,我幫你洗澡,然後我們去醫院,好不好?”
段歲寒靠在他懷裡,幅度很小地點一點頭。
浴缸在放水,孟旌揚把段歲寒衣服脫了,裹進被子裡,又問酒店要了些好吞嚥的食物。
段歲寒只喝了一點甜豆漿,吃了幾口粥就吃不下了,搖搖頭把東西推走。
孟旌揚哄他再吃一點,段歲寒說:“喉嚨痛。”
孟旌揚只好把東西放一邊。
水放好了,孟旌揚抱著段歲寒放進去。他很怕段歲寒滑下去,一隻手摟住段歲寒肩膀下面,另一隻手很輕地替他洗。
段歲寒的整個身體就在水面底下,孟旌揚不想看也看光了。因為常年在室內,段歲寒面板很白,但不再瘦弱。他有非常流暢的薄肌線條,覆蓋在比例極佳的身體上,漂亮得賞心悅目。
他在照顧病人——孟旌揚有這樣的自覺。可當水波流動,段歲寒的身體一次又一次晃到他的眼睛,他仰起頭,看向天花板,深吸一口氣。
硬了。
操。
好在段歲寒不知道。
孟旌揚低下頭,凝視段歲寒的臉。
段歲寒閉著眼,腦袋靠在浴缸邊,像睡著了一樣。
明明渾身赤裸,被一個不軌之徒的抱在懷裡,卻擺出一副全然信賴的樣子,從身到心,完全地不設防。
那麼乖。
安靜的浴室裡,孟旌揚毫無徵兆地笑起來。他低下頭,在睡著的段歲寒唇上,偷一個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