抱了好一會兒,荀淮把陳宴秋松開。
“好了,”他摸著陳宴秋的臉頰,“夫君沒事,你別擔心。”
陳宴秋點點頭,又去一旁坐下,惡狠狠地盯著見喜。
荀淮把目光投向底下的人。
第一眼看到見喜的時候,荀淮只覺得心底裡恨意滔天,恨不得把見喜生吞活剝。
但是聽到見喜提起他的爹孃,荀淮卻覺得自己的心驀然平靜了下來。
……總歸一切都沒意義了。
他爹發瘋了,他娘死了,他的童年在那場大火裡付之一炬,什麼都沒剩下。
甚至,荀淮覺得那場大火併沒有熄滅。那場火還在燒,燒到了二十年後的今天,終於在此時此刻把他對薛家皇室僅剩的一點情感燃燒殆盡,只留下了點灰燼的餘溫。
再開口時,荀淮的語氣異常平靜。
“那你的妻兒怎麼樣了?”
見喜沒想到荀淮會問這個,沉默了。
一時間,帳內沒有人說話。當陳宴秋懷疑見喜是不是死掉了的時候,見喜終於開口。
“死了。”
陳宴秋瞪大了眼睛,荀淮卻好像早已預料一般,嘆道:“怎麼死的。”
“將軍府出事之後,我被帶到王大人府上,做了一段時日的管家,我還以為我的好日子就要到了。”
見喜的眼裡終於染上了點恨意:“可是,我沒想到這只是為了他們殺人滅口!”
“我的妻兒沒能逃出來,逃出來的只有我……”
荀淮瞧著在地上悲慟大哭的人,沒有說話。
他說的是真話嗎?
這樣一個背信棄義、貪生怕死的人,他的妻兒究竟是沒有逃出來,還是被當作了棄子,丟在了王耿手裡?
恐怕真相只有見喜自己知道。
至此,所有的事情都已明瞭。
“先帝在時,我也曾做過忠臣,做過純臣。”
“荀淮,你可知,天子多疑,飛鳥盡,良弓藏。”
“我是如此,你是如此,荀將軍也是如此……”
恍惚中,荀淮好像又看到了王耿死前那雙通紅的眼睛。
以前,他就困惑過,先帝為何能容忍王耿在朝中發展勢力,一天天壯大。
如今看來,王耿還真能算作是頂頂的忠臣。
他奉先帝之命,派人收買了見喜,給荀嘯將軍下藥,釀成慘劇。
收回兵權,養大荀家的幼子,又拿住了王耿的把柄,一石三鳥,這是何其心狠的帝王權術。
“淮兒,從今天開始,皇宮就是你的家。”
對於年僅六歲的荀淮而言,眼前的人是那樣高大。他穿著一身龍袍,不顧身邊禮官的勸阻,將荀淮抱在了懷裡。
“你的父親是大梁的戰神,淮兒以後也一定會是。”
當初第一天進宮時的場景還在眼前,荀淮兀自笑了起來。
“哈,哈哈……”
那些養育之恩,究竟幾分真、幾分假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