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已經很久沒有見過紅包了。
父母沒出事時,薛清河每年都會給他紅包,念著他好好長大。
只是記憶太久遠,到現在已經有些模糊,記不真切了。
後來入了宮,這些瑣事便交由內務府辦理,每年倒也不缺,只是蘊了期許的紅包徹底變成了冷冰冰的封紙,索然無味。
再後來,他隨先帝上了戰場,冬日裡想的是兵士們的冬衣和糧草,過年也只是跟大家喝一杯。
軍營裡都是些五大三粗的漢子,哪能懂十多歲小少年心裡的那些彎彎繞繞。
再然後,他就做了攝政王,是王爺,是皇叔,是長輩。
沒有人能給他紅包了。
看著自己懷裡毛茸茸的腦袋,荀淮開了口:“好。”
窗外銀杏樹下的梅花生出了許多粉色的花骨朵。
梅花快開了。
除夕那天,陳宴秋特意起了個大早,搭著凳子跑到王府門口貼春聯。
他穿了一身大紅色的圓領袍子,領口處圍了一圈白色的絨毛,發絲低低用紅色的綢帶束在腦後,面色紅潤,臉頰肉肉的,活脫脫一個富貴人家嬌養的小公子。
他帶著下人,恰好撞到了去靜月湖那天遇見的大娘。
大娘端著蒸籠,見到陳宴秋奇道:“喲,這不是那天來買包子的小公子嗎!”
她把陳宴秋當作了王府裡的門客,沒有多想,只是嘖嘖贊嘆道:“原來是王府裡的人,我就說怎麼生得這般好看呢!”
陳宴秋從凳子上跳下來:“大娘,過年好呀!”
他年紀本來就不大,眼睛亮亮的,瞧上去乖巧得緊。大娘被他喊得心都化了,抓了兩個包子塞到陳宴秋手裡:“新年好啊!大娘剛蒸的,趁熱吃!”
陳宴秋驚喜地接過:“謝謝大娘!”
“誒,甭客氣,常來光顧大娘的生意啊!”
大娘笑著走了。
陳宴秋看著手裡兩個熱騰騰的包子,扭頭往屋裡跑。
院子裡的梅花此時已經開了。
一樹一樹的紅梅盛放著,遠遠看去就像是在雪裡燃燒的火焰。
陳宴秋把梅花枝撥到一邊,悄悄跑到窗前,探了個腦袋朝裡望。
“夫君!”
荀淮此時正在跟來福一起清點春節給府裡下人和軍營裡兵士的賞銀。
由於陳宴秋的堅持,今年的賞銀都被封在了紅包裡,一眼望去紅豔豔的一片,倒也喜慶。
聽見陳宴秋喊自己,荀淮放下手中的銀子答道:“怎麼了?春聯貼好了?”
陳宴秋“嗯”了一聲,揣著兩個包子跑進屋,遞到荀淮嘴邊:“剛才遇見了賣包子的大娘,她給我的,夫君,你吃!”
荀淮休養了一段時間之後,整個人氣色好上了不少。陳宴秋看著他咬了一口包子,不自覺地露出點笑來。
“夫君,”他問,“這些紅包裡面有我的嗎?”
無聲的笑意在屋裡悄悄蔓延,荀淮捏了一把陳宴秋的臉:“放心吧,少不了你的。”
陳宴秋這下高興了。他又跑出去,穿過雪白的庭院,繞過在院裡打打鬧鬧的孩子,回到屋裡。
陳宴秋關上門,確認荀淮暫時不會過來後,鬼鬼祟祟地開啟一個匣子,細細打量著。
裡頭放著一個玉質上乘的白玉冠,只是看上去,雕刻的功夫略顯得有些蹩腳。
旁邊是兩個木雕小人,有鼻子有眼的,眉眼與荀淮和陳宴秋兩人足有七八分像。
這些日子,陳宴秋除了陪荀淮看書和恢複外,還找了人教自己雕刻。
他想自己給荀淮做新年禮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