下一個就是她。
病弱的少年那時跋山涉水而來,救了寨子,救了她,一別多年,再見時她已非昔年柔弱女孩,她成為了將整個寨子握於掌心的聖女——幫得上他了。
幫得上了。
阿蘭靠在床榻邊,又滑坐到了地上,手一鬆。
骨笛落在地,滾了兩圈。
青陵瞧著她最後的眼神,竟是欣喜的,她用自己的命給朱彥璋再一次換了命。
朱彥璋似乎還有些不敢置信地看著自己掌心,瞧著像失魂落魄。
青陵忽然覺得厭倦,他捏著那枚銅符,冷冷道:“差不多行了吧,沒人瞧你做戲了。”
朱彥璋猛地抬起臉,那恨也真情實意,他恢複了些許力氣,竟怒聲道:“你…你說什麼?你怎麼能…”
青陵目無悲喜地瞧回去。
他從來沒打算放過這兩人,一個有血海深仇,一個又位高權重,誰活著離開日後都是威脅,但看見阿蘭的眼神時他竟然也心生惻隱,從進這扇門起,他的每一句話都是試探。
最初是為了試探出方一的身份,而之後——
“你們兩情相悅?”
“他娶你了嗎?”
“你願意為他死?”
每一句試探得到的反應,都讓青陵覺得眼前一幕在意料之中。
真正喜歡一個人怎會是這樣的?
沒有婚娶,沒有名分,在提及生死之時,朱彥璋都不曾挺身而出說一句“非要有人死的話讓我來”。
不過那都不重要了,旁人的悲喜與他無關,即便有剎那的惻隱,青陵也只是讓阿蘭走得安心而已,至少在臨死之前她還是歡喜的。
在青陵抬起手的瞬間,朱彥璋驟然猙獰吼道:“憑什麼?憑什麼?!他是太子,他天生命好,天道眷顧啊,身子康健,身份貴重,所有人都看著他,仰望他!就因為他命好?!可我…可我呢?!我不比他差啊!天道不公,我便只能強搶個公道!我只是想活著…我只想活著!”
青陵微怔。
朱彥璋雙目赤紅,咆哮後驟然沒了力氣,他問:“憑什麼我就該死?!”
“——可憑什麼啊?”
巷子裡,被灰霧堵在死衚衕的方一靠著牆嗤笑,他看著站在濃霧中的那道身影,又問了一句:“憑什麼你命就這麼好啊?”
商長珩也笑了,陰戾森然。
“你說…”他緩緩問,“我命好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