環龍佩也適時地微微發涼,就好像裡頭的商長珩在輕聲安慰:“我在,別怕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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於是馬車掉頭,直到一個不起眼的隱秘巷子裡才停下。
祝樂知先從馬車裡跳出來,瞧著這小門小院沒忍住說道:“…這大人物還挺神秘的,在這玩大隱隱於市呢。”
青陵隨後下馬車,剛想說什麼,卻瞧見祝樂知神色猛地變了。
這下輪到妙緣和青陵齊刷刷地看向他。
卻見祝樂知緊緊皺眉,這會兒連院門都不願意進了,她轉頭跟帶路的兩人說:“因果太大,我們插不了手,二位還是另請高明吧。”
兩人一聽就懵了。
沒想到人帶來了,還沒進門就把話說得更絕,先前唱白臉那個好聲好氣地哄道:“三位…來都來了,也不差進去看一眼了不是?倘若你們也束手無策,那這…也是命中註定,但總不能到門口了轉頭就走啊?”
祝樂知卻搖了搖頭,一口咬死:“不行,這裡頭業障黑得跟炭似的,與其找我們幫忙,不如先讓裡頭那位想想自己都幹過什麼吧,總之這事兒就算是把我祖父從墳裡請出來,他也只能退避三舍,管不了,不能管,別人家的因果誰都不能擅自插手。”她轉頭對青陵說:“青小少爺,咱們走吧,這事兒——”
她話沒說完,院子裡忽然響起開門聲,像是有人從屋裡推門出來,隨即傳出了兩聲虛弱的咳嗽,那人一步一步地走進院門,開口時也帶著一股子弱不禁風的虛,“姑娘可真是言重了,咳…”
祝樂知頓時如臨大敵,甚至往後退了一步。
就聽著裡頭那位腳步虛浮,慢吞吞地往前走,院門裡頭大抵也有伺候的,那人沒走兩步,就有人從裡頭將院門開啟了。
青陵第一眼看見的便是那個剛走出房門的年輕人,瞧著大抵是二十幾歲的俊朗青年,穿著一身絳色的錦緞長袍,長發也規規矩矩地用發冠束起,身量高挑卻瘦得過頭,一張臉白得沒有丁點兒血色。
坦言之,從這幅模樣上看,這實在不像個…大奸大惡之人。
但以貌取人要不得,青家那幾個還長得人模狗樣,背地裡還不是什麼事兒都敢幹,但青陵卻總覺得這青年身上有種微妙的違和感。
他瞧上去便氣度不凡,哪怕如今是這幅病弱不堪瘦骨嶙峋的模樣,但背還是挺得很直,走路時的每一步都彷彿丈量過一般,青陵覺得有些眼熟,直至這人一步一步走到了近前,他才豁然想起——這姿態與商長珩竟有幾分相似。
妙緣左瞧右看,攥著念珠一時間也不知該走該留。
青陵靜靜地與那位病弱公子四目相對。
唯有祝樂知的臉色變了又變,先是難以置信,又是疑惑不解。
一時間誰都沒有開口。
半晌,祝樂知伸手推了下妙緣,低聲道:“小師傅,我覺得我這雙眼睛要麼是瞎了,要麼是瞎了。”
妙緣露出難以言喻的神情,緩緩地張口,說出一個字:“啊?”
那搖搖欲墜的公子輕笑了聲,嘆道:“祝姑娘,你又看出什麼了?在下縱然不是什麼賢德聖人,但總歸…是沒做過什麼虧心事的,你說的業障,莫非是前世犯下的?”
“不可能。”祝樂知斷然道,“沒什麼前世債今生還的道理,人死了到下面自然有陰司判決如何還清,轉生成人便與前世再無瓜葛,你這…你這…”
因果是很玄妙的事情。
青陵深有體會,青家人承惠於商長珩,所以商長珩向他們討債也理所應當,但已經轉世一回,前生的一切一筆勾銷,再世為人自然用不著還什麼前世的債,陰司的地獄酷刑也不是擺設。
但眼前這人明顯是有些古怪。
青陵也說不出哪裡不對勁,但總覺得這個人渾身都透著一股子別扭,就好像…他原本不該是這樣的,甚至連面相上也帶著幾分詭譎的違和,甚至身上還存著幾分…陰冷的怨氣。
“他身上有東西。”商長珩的聲音忽而響起,青陵回頭,瞧見他正站在自己身側。
然而始終面色平和的那位病弱公子臉色遽然變了,似驚似奇,青陵也瞬時發現對方眼神不對,再一瞧,不由得挑眉。
——那人在看商長珩。
他看得見鬼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