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們怎麼都不說話啊？”少年又問，疑惑地歪了歪頭，目光從這幾人身上掃過去。
“青陵。”站在青陵身邊的商長珩忽然低聲，“他能看見我。”
青陵沒察覺到，可商長珩卻分明發現，這人的眼神也從他身上掃了過去，不是一閃而過，而是真真切切地看了他一眼。
這下祝樂知和妙緣的臉色都變了。
“路過而已。”青陵淡聲。
“路過？”少年仍舊笑盈盈的，“許多寨子都是不讓外鄉人進的，不過我們寨子不一樣，我阿爹年輕的時候還考過功名呢，唔…是去都城，叫…叫鳴陽，他漢話說得可好了，我和阿姐也都會說漢話，你們既然來了，為什麼不進去啊？”
青陵不動聲色。
這人能看見商長珩，自然也就能聽見他說話，卻偏要在這兒裝傻，而且他好像也不是很關心生人到自家寨子門口要幹什麼，反倒…像是催著他們進寨子。
青陵抬眸望向那些亮著燭火的竹樓，一時間覺得這細雨中世外桃源般漂亮的寨子陰氣森森，彷彿藏著某種未知的詭異危險。
“你好像很想讓我們進寨子啊。”祝樂知微微眯眸，她手裡撐著油紙傘，目光銳利，“我們確實是路過這兒，也沒打算找什麼麻煩，大家井水不犯河水，至於進不進寨子…看我們心情。”
“哎，你們怎麼這麼兇啊，我叫阿吉。”自稱阿吉的異族男孩笑了笑，“我姐姐前兩年出了寨子，到現在也沒回來呢，我就是好奇寨子外面有什麼嘛，阿爹又不讓我出去，好不容易見著了外鄉人，想請你們去我家做客呀。”
一行人在寨子門口僵持。
平心而論，其實這個叫阿吉的少年沒有表露出什麼惡意，甚至說話也都算得上是彬彬有禮，但青陵從看見他的第一眼就覺得那眼神中深藏著什麼不可見的東西，讓他不由自主地抗拒，那是一種毫無證據和緣由的直覺。
“而且前面也沒有路啦。”阿吉笑著說，“你們想再往前走，就是我們寨子山後面，只有從寨子裡才能過去，不過我阿爹說過，後山很危險，連寨子裡的人都很少去。”
說完，他忽然看向前面的吊橋，輕輕說了句：“水要漫上來啦。”
青陵望向這座滿是竹樓的寨子，倒是沒什麼陰氣，都是活生生的人，如果只是凡人的話不用害怕，如果是邪修的話那就打一架，於是便不再猶豫，輕聲道：“先進寨子吧。”
妙緣牽著馬，一行人就這麼走過了牌樓拱門，寨子裡都是青石小路，被雨沖刷得纖塵不染。
阿吉仍跟在他們身邊，絮絮著說：“那你們要不要去我家啊？我家裡就只有阿爹，現在天都黑了，你們該不會真的想去後山吧？那後面除了我們種的田，再往後走可就沒有路啦，你們要去幹什麼啊？”
“去你家裡？”青陵淡淡丟擲一句。
阿吉見有人搭理他，立刻繞到青陵面前，卻被祝樂知上前擋住，正色道：“說話歸說話，你靠這麼近幹什麼？”
“阿妹你脾氣真壞啊。”阿吉笑嘻嘻地，倒是沒再往前湊，“我就是喜歡靠得近說話啊，你們進寨子難道不是要找落腳的地方？我家很大的，我阿爹是寨子裡的族長。”
青陵發現他總是一口一個阿爹，甚至提起過阿姐，卻從來沒提過母親，但他沒有貿然問，忖量幾息後，輕聲說：“那就去吧。”
商長珩湊他耳邊問：“真去啊，不怕有詐？”
“不是有你？”青陵有恃無恐，甚至說話都沒有故意壓低聲音，餘光卻一直瞟著那個叫阿吉的少年。
阿吉並沒有反應，好像真的聽不見商長珩說話，他兩隻手都放在腦後，面朝著青陵他們，背對著往後走，卻一點都沒有走歪，好像已經對這個寨子裡的每一條路甚至是轉彎處都熟稔於心。
他就這麼走在雨裡，驀地轉了個彎，笑著說：“往這邊啦——”
竹樓中時不時傳出窺探視線。
但青陵抬頭，卻沒看見人，方才在寨子外的時候，也只隱約看見似乎有人探頭出來，這會兒倒是沒了，連說話交談聲和方才的歌聲都沒有了，整個寨子裡安安靜靜的。
要不是還能感受到活人的生氣，青陵幾乎都要以為這座寨子裡根本沒人。
阿吉說得沒錯，他家的竹樓的確很大，比一路走來見的那些都要精緻氣派一些。
阿吉高聲喚了句：“阿爹！我回來啦，還有幾個外鄉人，今天晚上就睡在咱們家！”
片刻後，竹樓裡傳出一句嘶啞低沉的“嗯”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