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何方怨鬼?”祝樂知沉聲問。
邪祟不答,只是將手抬起,對準了祝樂知,做出討要東西的手勢。
又是一聲鞭響,祝樂知再問:“何方怨鬼?”
緊接著又是一句:“還不退去!”
她的聲音摻著炁,手中又握法器,是對峙也是威脅。
邪祟開口便是:“錢。”
祝樂知氣笑了,“我真…這東西生前不是淹死的,是窮死的吧,就知道要錢,都這樣了他還不退,妙緣師父,沒法善了。”
對付邪祟逼退也是一種手段,在水面上祝樂知處於劣勢,真要搏命她覺得自己兇多吉少,但對方不肯走,真要縱著邪祟這麼來,這一船人都不夠它殺的。
與此同時,祝樂知也聽見了那宛若囈語般不斷重複的字眼,那是一種讓人不受控制的恐懼感,祝樂知臉色微變,一低頭,香爐裡的香已經燃盡了。
“我知道了。”祝樂知伸手按住了心口,聲音冷靜:“是聲音,凡是與他說過話的,會一直被蠱惑著直到說出……那句話,一次只能殺一個人,只要我不死,就不會有下一個人出事。”
其實青陵也大致推測出來了,但他從來沒見過殺人這麼利落的,還不等說話,妙緣已經向船板走去。
“貧僧去會會他。”妙緣心一橫就要跳那艘小舟上考肉身硬莽,一力降十會,管他什麼東西,捶死再說。
“別沖動啊!”祝樂知將香爐封好放回包袱裡,靜心抵抗著那一句一句充斥煽動蠱惑令人恐懼的嘶啞囈語,手中的鞭子遲遲沒有落下第三鞭,攥著鞭柄的手都開始發白,她笑了下,“有我扛著,它暫時還殺不了人,知己知彼百戰不殆,方才試探,他不太像是鬼,怎麼有點像…河神,言出法隨啊。”
對弱的,三鞭是震懾,對強的,三鞭就是挑釁。
她現在小命危在旦夕,自然不敢再去觸怒下面那個東西。
“我去看看。”商長珩拍了拍那隻攥著自己衣袖的手,低聲說:“看他有沒有能耐把我也燒了。”
妙緣立刻上前一步,“貧僧也去。”
青陵知道那東西多半是沖著自己來的,他看了眼船上倒著的兩具屍體,他們周圍的人都在竭力躲避,可船就這麼大,又飄在水上,兩邊沒有岸,都是陡峭的山壁,當真是求生無門。
“小心些。”青陵對商長珩說,又掏出斷生錐上前給了妙緣,“或可一用,帶著試試。”
兩人一鬼在這兒說著話,在安靜到只有呼吸聲的船上十分真切,連船老大在內的所有人都面露驚慌,對面明明就一個小公子和一個和尚,他倆跟誰說話呢?
但沒人敢問,已經死了兩個人,那要命的東西還擋在前面,現在誰能救命誰就是祖宗,他們現在也不說什麼騙子騙錢的話,反倒是將希望放在了這十分古怪的三人…和一個看不見的人身上。
商長珩身形一山,轉頭就出現在了那艘只能容納三四個人的小舟上,妙緣隨之一腳踏上船板,足尖一點,大鵬一般飛掠向下,觸及水面又是一點,提氣再起,便落到了小舟之上,而那艘看起來不太穩當的小舟居然紋絲不動。
上了船以後,妙緣猛地感覺到陰冷的寒氣,他一手持念珠,另手攥著青銅兇器,而商長珩兩手空空,自他落在小舟上之後,跪在船頭的白衣邪祟終於彷彿被侵犯了領地一般,他收回了那隻一直舉著的手,轉而抓起一把紙銅錢灑向水面,同時響起了嘶啞詭譎的嗚咽聲。
那哭聲陰森中帶著殺氣,粼粼水面立刻泛起一圈又一圈的漣漪,就好像有什麼要從水底掙紮出來,一時間四面八方都傳來那陰冷木然的聲音:“錢——錢啊——”
和著悽慘的哭聲,仿若百鬼夜行。
商長珩手持長刀砍下,兇戾的陰氣化作無比鋒銳的勁風掃去,妙緣就站在火盆前,他拿起斷生錐狠狠刺入白衣鬼的頭頂,只聽得白衣鬼驟然爆發出極為悽厲的哭嚎,那萬千呼聲掀起陰風陣陣,可斷生錐沒能壓住白衣鬼,連商長珩的一擊都彷彿打進了棉花裡。
毫無用處。
那隻在水裡泡了很久的手冰冷無比,扣在了妙緣的手腕上,力道大的他一個煉體的竟然再不能將斷生錐推入半寸。
就在此時,船上忽然響起青陵的厲聲:“祝樂知!別應聲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