白皙的手拿了幾個饅頭,投入火中,萎縮變形被燒成灰燼。
“帶個路就成,不用你們下去,幹不幹?”
祝樂知從包袱裡拿出一沓扣著銅錢印的黃紙,對著兄弟二人揮了揮。
不知自己已死的鬼全然無所知。
從一開始縱容他們靠近,就是因為這兩個是手裡沒沾上人命且快要散了的遊魂。
黃大崩潰地癱坐在地上,黃二反倒更平靜,他再抬起臉時,脖子上已經裂開了一條血線,並不平整,像是腦袋被硬生生擰下來後又放了回去,斷裂的血肉亂糟糟地堆在一起,他陰惻惻地看向了青陵。
“原來我死了啊…”
他神情詭譎,忽地向青陵沖過去。
從看見這個小少爺起,他就感覺更餓了,知道自己已經死了以後,那還有什麼好顧忌的,本能讓他覺得,只要吃了這個人,他就不會再餓了!
青陵有些意外,但沒躲,他是真的有恃無恐。
妙緣和祝樂知還在這兒呢,都用不上他脖子上掛著那位出手。
果然,還沒等黃二靠近,就被妙緣伸手輕描淡寫地收進了念珠裡,他這串念珠可殺可渡,看得祝樂知不由得側目,驚嘆道:“這就是你們無念寺的七寶菩提吧,看來是要將你當成下一任住持培養了。”
妙緣不以為意,而是平和道:“祝施主腰間掛著的,不也是祝家嫡系的驚靈。”
黃二被收,看似更高大健壯的黃大嚇破了膽子,目眥欲裂,“你們…你們…”
“施主放心,待化去他的煞性,小僧自會送他去投胎。”妙緣雙手合十,“再不走,可真要魂飛魄散了。”
黃二就是前車之鑒,妙緣的威脅十分有力,於是最後由祝樂知將他送了下去,其實就是燒一紙裱文,將此鬼為何逗留人間與下面說清楚,再念段往生咒為他指明去路。
“順著前方走,莫回頭。”祝樂知高聲。
黃大便往前方走去,分明沒有路,但他走得飄飄渺渺,身影也漸漸虛幻。
青陵還是第一次看見有尋常的鬼被送下去,也從未這樣清醒地意識到什麼是陰陽相隔,哪怕是親眼得見厲鬼魂飛魄散都與此刻的感覺不同,死去的人踏著陰間路,只要走上去,便不會再回頭。
從前他對商長珩只有畏懼,這一刻才遲鈍地明白,他們終究要走上不一樣的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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墓xue之下有三具棺材,已知其中兩個裡頭都有屍體,且能蹦出來殺人,那剩下的那個裡,估計就是商長珩。
此刻天色已晚,三人便沒有貿然下墓。
畢竟各種陰物夜裡都要更厲害幾分,而祝樂知也和妙緣商量了一番要如何對付下面的邪物。
“屍變這事兒不常見啊,那些趕屍行當裡的,倒是有煉屍傀的秘法,就是怕屍體腐爛,用點防腐的法子,再用秘法驅使他們自己行走,走回故鄉去安葬。”祝樂知靠在石壁上站著,“書上記載的僵屍,那也都是死前怨念不化死後各有機緣,比如被葬在什麼養屍地,才能養得出來,可這地方風水是差了點,也不至於弄出兩具能殺人的屍體吧。”
青陵卻想起青家的煉屍秘法,青家那個老太爺還用在了自己身上,便輕聲說:“我曾見過法本,記載養屍秘術,可留魂魄於屍身,以此求得…長生。”
“扯淡。”祝樂知翻個白眼,“聽著就不是什麼正法,別管下頭那兩位是怎麼回事,我剛才倒是想了個法子,邪物畏雷火,咱們用雷轟他,再一把火燒了屍身,我還就不信什麼屍體能水火不侵了。”
妙緣言簡意賅:“未嘗不可。”
“行,明日就替天行道。”祝樂知拍拍手。
青陵沒作聲,卻看向不遠處那個已經被挖開的墳冢,身著本朝衣冠的商長珩正站在那,挺拔的身影融在夜中,像雲靄中的一棵松,縹緲且不真實。
古人著今裳,望得今時月。
這已不是他的時代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