034.大虺
青陵正尋思不管是人還是什麼東西，都讓商長珩先掄他一下子再說，卻見商長珩微詫地揚眉，說了句：“活人？”
骨頭堆裡艱難地伸出一隻秀白的手，手腕上還掛著珠鏈，同時聲音響起：“活人活人當然是活人，有勞兄臺，不是，恩公拉我一把！”
商長珩興致缺缺，可見對活人沒什麼興趣，更不想伸出援手。
青陵伸手揪了下他的衣角，以眼神示意：撈出來看看。
他倒也沒多有善心，不過這順手的事，撈她上來瞧瞧什麼人能給自己淹骨頭坑裡。
商長珩便身後淩空一握，墨色霧氣化作一縷捆在那隻手腕上，便將人骨坑中的人給拽了出來。
身著紫衣的少女披散頭發，剛站穩就微微睜大了眼，一副錯愕神情瞧著商長珩，脫口而出：“是你？”
商長珩沒搭理他，仍在擺弄漂浮在掌心的頭骨，指尖一點，頭骨便轉一圈。
“你們認識？”青陵瞧瞧意興闌珊的商長珩，又瞧了瞧那從未見過的少女，看模樣也就十五六歲，但一身打扮不像什麼深閨女子。
這次商長珩倒是說話了：“青宅外見過一面。”
“這位就是青陵少爺吧，我叫祝樂知。”祝樂知從身上挎著的小包裡掏出根木簪，匆匆將過肩的長發挽了個利落的發髻，頗為鄭重地俯身對商長珩行了一個晚輩禮，“多謝前輩相救。”
“不必。”商長珩又伸手一招，又一塊碎骨漂浮而來。
青陵湊近一瞧，這分不清是人體何處的碎骨上刻著字，他為了看青氏那些竹簡，如今已經能認識許多這種古文。
“乙卯，蔔，賓大虺，冊…十又五，於泗。”
冊後面還有一個字，形如人，又不大像，字形十分散亂，還在前邊添了幾點如水模樣的刻紋，而另一個頭骨也是相差無幾的幾個字。
“丁酉，蔔，賓大虺，卯…十，歲…五，於泗。”
青陵還是不大認識那個字，古文許多時候相當隨意，譬如沉就有好幾個，沉羊沉牛還能沉人，但都是沉，字意不同。
“這是…祭禮？”青陵想到這裡碎得亂七八糟的人屍都是祭品，便有些膽寒，人生來便有對同類屍體的恐懼，因為有人死在這，則意味著此地十分危險，更何況是這麼多死狀悽慘的屍骨。
“是牲，人牲。”商長珩生前的記憶淩亂，但有些東西他自然而然地便能識得，重返人間時學說話也很快，他看著這些刻上去的字跡，翻譯了一遍：“乙卯日蔔算，祭祀大虺，將十五個人牲砍斷四肢與頭顱為祭，在泗地，詢問大虺行不行，卯是將人牲自中間分劈為二，歲應當是將人牲切碎。”
青陵有些惡心，這到底是祭祀還是極刑，什麼砍四肢和頭，又分劈成兩半，而且很顯然，被祭祀的這位大虺的回答都是：行，可以，沒問題。
於是便有了這滿是屍骨的深坑。
青陵將事情捋了一下。
凡是在上河村附近的人，哪怕是路過，都會被拉入此地，再然後成為祭品，衙門裡被燒毀仍舊完整的卷宗，亦或是與父母有書信往來的青文澤，這恐怕都是於此地作祟那東西的手筆，為的就是不斷吸引活人來，可這手段也實在是…太過詭異且強大。
“被祭祀是大虺，祭品是這些人。”青陵問，“那祭祀的人是誰？”
商長珩的視線落在了此地唯一一個活人身上。
祝樂知愣了一下，連忙搖頭，指了指自己說：“我更像是那個祭品吧？這鬼地方進來就出不去，說兩句話那些村民就翻臉，還非要問我是不是他們村子的人，最後太餓吃了兩口東西，一眨眼我就在這兒了，要不是還有點保命的手段，我現在也讓他們給歲祭了。”
說到這兒，祝樂知猛地頓住，她神情變了變，低聲道：“不對，為什麼一定要是村子裡的人？回答不是就發怒，吃了東西就被捉過來，這怎麼那麼像妖祟的手段呢。”
說完，她又回頭看向那滿是屍骨的萬人坑，人冷靜得可怕，絲毫看不出是剛從裡邊爬出來的。
“走個過場罷了。”商長珩將那兩塊骨頭扔回去。
青陵也附和，“人都死了才開始佔蔔，可見不管這個大虺同不同意，人都已經祭了，下河村的生人都是祭品，祭祀的人則是自己，只要承認是村中人，再吃過東西，就會被拉過來獻祭，再剖骨蔔算。”
說完，他話鋒一轉，問道：“所以是這個大虺？”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