青陵“哦”了一聲,有點漫不經心的意味,攤開了手說:“就算現在把我捧到家主的位置上,我也沒什麼辦法。你難道不清楚麼?邪祟都是不通人情沒有理智的,我能活著或許是因為他覺得好玩兒,但我命令不了他,不過要如何平息厲鬼的怨氣,想來你比我要清楚。”
青從南愣了愣,或許是青陵表現得太過自然,他也信了幾分。
鬼就是鬼,不同於生魂,他是知道一點的,但他對這些東西沒有天賦,也就沒怎麼認真學過,只懂得一些皮毛,一直都是聽他那個活屍老爹安排好的路來走,只不過他爹也沒算到這麼多年居然還能有個枉死的厲鬼回來報仇。
青陵又問:“所以我也很好奇,你是一直認為跟在我身邊的那位——能做到很多事,所以才帶我回來麼?”
青從南臉色僵了一瞬,才勉強做出那副慈父的模樣,“怎…怎麼會,可如今是青氏存亡之際,倘若再這麼下去,只怕咱們都要死在那邪祟手裡了。”
青陵發現他終於慌了。
和之前的氣定神閑不同,青陵想到昨夜商長珩拿回的東西,想來他還做了別的事,比如……那具活屍,那應當就是青從南之前一直冷靜的底氣吧。
在生死麵前很少有人能冷靜自若,懸在頸後的刀不知何時會落下,斬斷頭顱,鮮血淋漓,等死的過程煎熬得水深火熱,青陵一直都在其中掙紮。
他冷眼看著青從南的無措慌亂,向來古井無波的心境升起了可稱之為報複的快意。
只可惜到了這個時候,青從南還是不肯說真話。
青陵也不急。
看商長珩的意思,他應當是不準備簡簡單單地大開殺戒。
青從南在他這裡撞了一鼻子灰,祠堂也不再安全,他只能先命令下人準備馬車,先回到青宅去。
但沒有那麼順利,很快二房夫妻兩個就和他在前院吵起來了,當然那個柔弱的夫人很少插口,都是兄弟兩個在吵。
青從瀾沒了一貫的儒雅,聲嘶力竭地質問:“你不是說有打算嗎?這算什麼打算!回去青宅,回青宅有什麼用!我們不跟你回什麼青宅,我們要去嚴華寺。”
“行啊。”青從南冷笑道,“那你們去,一群騙香火錢的禿驢而已,真以為鑽進廟裡就不用死了嗎?”
青從瀾也跟著冷笑:“死不死的還不一定呢,現在死的都是你大房一家的人,巧蓮是你們一家弄死的,她要報仇也只盯著你們一家,冤有頭債有主,沈丘心和你那對兒女是怎麼羞辱她的,別以為沒有人知道,這件事和我們沒有一點關系!”
期間青從南幾次想打斷他的話,青從瀾都沒停下,他根本不像是在跟青從南說話,而像是要把這話說給看不見的那個邪祟聽,不停地強調自己的無辜。
青陵在後面邊聽邊冷笑,倘若真的那麼坦蕩清白,又何至於這麼害怕?
果然,青從南很快便高聲道:“沒有一點關系?那孩子是誰的還不一定呢,若非我先一步將人納為妾室,你不是都跟父親說了要抬她做平妻?你就安什麼好心了?想走就走,看她會不會放過你就是了!”
“那又怎麼樣,最後動手的不還是你?”青從瀾的語氣有幾分幸災樂禍的譏諷,“還是大哥能忍啊,我玩過的丫頭,為了家産你也能往房中納,現在出了事,你們大房自己擔著吧,夫人,咱們走。”
前院消停沒一會兒,便有人叫上青陵和青文林一起出門,大霧彌天,儼然連路都瞧不清了。
青從南只覺得整座祠堂都陰森森的,一心只想要趕緊回到大宅,他不斷伸手摸著胸膛前藏在衣裳裡的玉墜,已然是六神無主。
三人坐在同一輛馬車裡,青文林也是臉色慘白,他才真的是對所有的事都不知情,但也反應過來青宅接連死人並非沒有原因。
只有青陵面色如常,十分平靜。
他早經歷過無數次了,雖說現在心裡也不那麼安定,因為他不知商長珩要做到什麼地步,哪怕有商長珩的承諾,他也不知道自己這個“看客”還能做多久。
但至少這次不是沖著他來的,作壁上觀看著這些人驚慌失措,也挺有意思。
而且他敢肯定,無論是他們,還是要去什麼寺廟的二房,誰都離不開這片濃鬱的迷霧。
不出青陵所料,不到一炷香的時辰,馬車停了下來。
青從南皺著眉催促:“怎麼不走了?”
還不等外面人回應,青文林先慘叫了一聲,他指著被開啟的馬車窗子,驚駭萬分地瞪大眼尖叫:“外面…外面是祠堂!”
青從南湊過去往外一看,頓時渾身冰冷,祠堂黑色的古舊木門在灰霧中若隱若現,彷彿是通向地獄的森然道路。
正在此時,一輛馬車從對面過來,也停在了祠堂門前,裡頭同樣響起女人驚恐的呼聲和男人氣急敗壞的冷喝。
是逃走的二房夫妻兩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