016.憾事
冰涼手掌鉗制住了那一截纖細秀白的頸。
可青陵卻感覺到那隻手在顫抖,不止是手,商長珩在細細地顫抖,像是在壓抑著某種洶湧的痛苦,唯有眼神冰冷如冰。
“我知道你不願。”
他聲也沉下來,冷得每個字都像鋒利的冰刃。
“你不願又如何,世間幾人能如願?萬物如芻狗——”
他說著,又像在說自己,青陵分不清他究竟是在對誰說這話,或許是他們兩個。
“我是,你也是,誰都逃不掉。”商長珩掐著青陵的頸,冰涼的唇就這麼吻了上去。
他吻得急切,像是要急不可耐地抓住什麼東西,青陵畏懼卻沒敢反抗,就在這一吻要汲盡氣息時,商長珩的動作漸漸和緩了下來,貼著唇如同繾綣的廝磨。
青陵原本慘白的臉頰湧上了血色,他年歲不大,也只與商長珩這樣親近過,怕歸怕,羞還是羞。
面面相覷了一瞬,青陵沒什麼好說的,剛才還在同別人合謀怎麼將這邪祟置於死地,轉頭又與人家親暱至此吻得難分難舍,他固然是不願意的,但身體的反應總是那麼不盡人意。
連青陵自己都疑惑,到底為什麼?難道他天生就能對男人…也可以麼?
沒人能解答得了他的疑惑,只有眼前的厲鬼,正仔仔細細地用吻描摹他的臉頰。
而後他便被商長珩抱起來了,攬腰橫抱在懷的姿勢,直到再次被放到榻上,青陵又想起身,被商長珩壓著肩摁了回去,冰涼的吻緊隨其後落在耳畔。
“青陵…”
商長珩的輕喚像是在嘆息著什麼。
在青陵看不見的地方,商長珩雙目彷彿凝著冰霜,又有些悠遠的飄忽,不知在注視著什麼,又好像什麼都沒看。
他說:“與我同墜地獄道吧。”
商長珩今夜很奇怪。
他在床笫間其實沒什麼花樣,每次都公事公辦似的直接,青陵本就無意,也就接受不能。
但今晚他很耐心,彷彿暴怒到險些失控的不是他一樣,甚至還能分出心神去安撫哭得可憐的青陵,就好像他們當真原本就是一對恩愛眷侶。
足足折騰到半夜,青陵才得了一絲喘息的空檔。
商長珩那件華貴的殮服披在身上,他起身下了榻,坐在桌前一言不發地望著被他丟在那的錐刺。
青陵只看得見他的背影,在燭火下彷彿是個活人一樣的凝實,但又莫名地帶著悲慼與孤寂。
累得不想睜眼的青陵本不想管他,但又覺得商長珩這次回來很不一樣,擔心他又是想起來了什麼東西,加上那句“同墜地獄道”的詛咒,思來想去,青陵還是爬了起來,慢吞吞地給自己穿上中衣,將滿身斑斑痕跡遮掩起來,又費勁地下了榻,走到桌前坐到另一邊。
青陵秀氣的眉眼間還帶著自己都不知曉的慵懶饜足,散下的烏發被攏到一側胸前,整個人瞧上去漂亮又氣質溫和。
商長珩抬眸,他已經冷靜下來,甚至對青陵露出了個笑。
“還有力氣起來呢。”
說出的話就不那麼中聽了。
青陵耳根發燙,幹脆當沒聽見,他看向那刻畫著不知哪朝字跡的錐刺問:“這是什麼?”
商長珩在短暫的沉默後,沒有回答,只說道:“祠堂的養屍陣是用活人煉煞佈下的,擋住陽氣,彙聚陰氣,這底下有一具活屍,是青從南的親爹,祭品都是不足七歲的小孩屍體,死了不超過兩日,剛過端陽日,活屍正虛弱,祭品應是餵食之用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