004.緣由
“之前沒聽說咱們府上還有養在外邊兒的小少爺啊。”
“聽前院的春梅說,前幾日出去的劉管家就是去接這位小少爺。”
“嘶,這事兒是怪,你說這小少爺自己躺大門前頭,那劉管家他們呢?”
窗外嘀嘀咕咕的兩個小姑娘的聲音同時停下,過了半晌,一直沒接話的那個聲音才有些狐疑地響起:“死了。”
“啊?死…死了?”
“方才我去拿藥時聽說的,老爺派人出去找,劉管家他們…都死在城外的小林子裡頭了,聽說都是被吊死的,還是白綾吊的。”
又過了半晌,另一個聲音才顫抖又帶些莫名意味地哼笑了聲,“那真是老天開眼了,咱們這小少爺,也夠邪門的。”
兩人在外頭你一言我一語地說,屋子裡早已醒來許久的青陵沉默地聽著。
他躺在很寬敞的一張床榻上,還墊了柔軟的被褥,身上的傷似乎也妥善處置過,周圍也是極為陌生的環境,比他在山中那破落的小院子不知好了多少,窗上雕花彩繪,陳設雅緻精細,是他從前在書中才能讀到過的場景,但也始終想象不到究竟是什麼樣子。
現在知道了,青陵卻只覺得胸口像壓著一塊石頭,悶得喘不過氣。
他感覺自己莫名被捲入了一張可怖的大網中,縱橫交錯的絲線上懸掛著一個又一個陰森可怖的面孔,腐爛的阿元,被吊死的劉管家,還有——那雙充斥著怨毒戾氣的雙眼。
那是純粹的惡意,又好似憤恨到極致,像一把古舊的、鏽跡斑斑的青銅劍,藏在內裡的鋒銳只要輕輕一碰,便能剮下一層皮似的鮮血淋漓,讓人膽寒。
可那邪祟去哪了?
青陵回憶,他最後的記憶就是在馬車裡,莫名其妙地暈了過去,不必多想,定然是那東西的手筆,只是在失去意識之前他好像還聽見了什麼,又或許只是錯覺,但總之他是如願地來到了青氏。
至於外頭那兩人,想來也是青氏的下人,她們似乎也不大喜歡那位劉管家,否則也不會因他的死叫好,青陵不在乎那些人的生死,但他捕捉到了一個詞——白綾。
他昨日也險些死在那白綾下,幸虧……
青陵冷酷地閉起眼。
幸虧個屁。
那東西就像守著自己獵物的獸,怕只是不想讓他死在其他什麼亂七八糟的邪物手裡。
青陵一直沒作聲,於伯教過他讀書識禮,也說過總有一日青氏會將他接回去,可現在看來,青氏的下人在此之前都不知道他的存在,此刻動不如靜,只是外頭的兩個丫鬟沒再說什麼有用的,東一句西一句的。
直到門被推開,穿著鵝黃色衣衫的丫鬟端著藥走進來,瞧著不過十三四歲的年紀。
視線相交,青陵沒有裝昏迷,就這麼平靜地對上那丫鬟驚詫的眼神。
”小…不,青陵少爺。”丫鬟立刻殷勤地上前,將藥碗擱置在旁,“奴婢安兒,少爺幾時醒的?怎不知會一聲呀。”
說著就伸手扶住了青陵的手臂,下一瞬間猛地收了手,甚至還退後了一步,神色茫然中帶著些許驚恐。
青陵也微微一怔,他原本就不習慣這樣的伺候,可對方的反應不大對勁。
“剛醒。”青陵自己坐起身來,不著痕跡地摸了下手臂,沒發現什麼問題。
可安兒卻仍舊一副驚魂未定的神情,連忙行了個禮說:“奴婢這、這就去告訴老爺。”
直到匆匆出門,她仍舊臉色蒼白,方才隔衣感覺到了冰涼徹骨的溫度,雖不是盛夏,可活人身上怎麼會涼得和冰塊一樣?就像……一具死屍。
青陵很快就等來了他的生父,也是青宅攥著家産的家主,青從南。
青從南剛過不惑之年,著藏藍繡紋袍,束發留須,養得也是大腹便便臉色紅潤,見了青陵便迎上來,連聲喚“我兒”,又是問這些年過得如何,又是說這一路苦了他,可謂是關懷備至。
於伯走後青陵更是甚少同人說話,一時不大適應生父的親近,只輕輕應了兩聲,直到青從南嘆了口氣,語氣沉重了些,說:“陵兒,你也休怪為父將你養在山中,虎毒尚且不食子,為父何嘗不想將你接回來?可你出生時,日子不好,惹來…不幹淨的東西覬覦。”
說到此處,青從南的臉色變得有些古怪,像是有些厭惡。
青陵想到那日山路遇見的妙緣師父曾說起過的“施主命格特殊”,青從南也說自己出生的日子不好,加之這幾日怪事頻發,似乎一切都有跡可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