百裡荒野:“行。”便慢悠悠來提著葫蘆向前面路口左轉去打水。
江為止找路邊一個光滑的石頭坐了下去,撿起草裡的樹枝在濕潤的泥土裡寫了個“生”字。
耳邊勁風一刮,江為止笑道:“閣下們不必藏了,閑雜人等我已支開,三年恩怨在此了結。”
只見一群黑壓壓的身影從樹上落到他身後,個個黑衣銀面,身姿矯健,精壯魁梧,一看就是練家子。
為首的金面具轉身歪頭,打量起淡定從容的青色道袍身影,“給你做個清白鬼,死到臨頭說一下你的遺言,也不枉兄弟們追了你這個龜孫三年!”
“哈哈哈——”江為止仰頭大笑,轉身,用樹枝指著他們冷聲道:“三年前老子沒做過的事,到三年後老子也不認!你們這些狗仗勢欺人,顛倒黑白,一葉障目,今日我就是死,我做鬼也不放過你。”
金面男子奸笑:“哼,你做鬼也不是我們恩公的對手。”
待他轉身,抬手微擲,吐字幹脆利落:“動手!”
剎那間,他身後的一群人如鬼魅般飛身而起,手中利刃閃爍著寒光,徑直朝著他迅猛砍去 。
斑駁的樹影悄然隱匿起他的半張面龐,他緩緩抬起雙眸,那眼眸仿若深邃的幽潭。而後,他從容地從腰後掏出一把火銃,銃身泛著凜凜寒光,在微光中閃爍著冷冽的氣息 。
眾人始料不及,來不及剎住腳步,他們瞳孔中閃爍著一團滾滾赤紅焰火向他們襲來……
“砰——”的巨響,驚飛林子裡的鳥群。
唐即事抬頭望見林子深處向上空冒出滾滾濃煙,又低頭見坡上泥土軟塌,馬兒上去耗時耗力。不等他作出思忖,如一陣風跳下,硬著頭皮往坡上狂爬。
“來啊,恩公要他頭,誰砍了他的頭,賞金二百兩。”
眾人聽聞,心底的貪念瞬間湧起,紛紛縱身跳入火圈之中。他們手持利刃,腳步急促而又帶著幾分張狂,向著那跪在地上的江為止步步逼近。
此刻的江為止,發絲蓬亂如麻,身上滿是累累傷痕,在這兇險的情境下顯得愈發無助 。
他無力望著熊熊烈火包圍著的他們提刀逼近,悲慼一笑:“我竟然會死在你們這群螻蟻手中——”
而不遠處響起隆隆馬蹄聲,金面男子哈哈大笑:“江老匹夫聽到了麼?我們的援兵來了,還不束手就擒!”
江為止緩緩闔上雙眸,滿是徹骨的絕望。旋即,他猛地起身,手中緊握著毒藥,奮力揮灑向空中。剎那間,眾人的面部開始潰爛,悽厲的哀嚎聲此起彼伏,他們在地上痛苦地摸爬滾打。江為止雙手十指緊緊夾住藥瓶,朝著金面男子奔去。只見他眉頭急劇蹙起,瞳孔猛地一縮,緊接著,一聲充滿錯愕的喊聲響起:“江叔!”
藥瓶從指尖骨碌碌滾落到腳邊,江為止瞳孔中對映出烈火中的金面男子邪獰神情,唇角一濕,鮮血自口中溢位鮮血玷汙青袍。
唐即事驚鄂愣在原地直視著玉面男子右手金屬掌從江為止腹部穿過,幽暗的眸子笑看著他。
金面男子又是“嘩——”的一聲,將金屬掌出從他體內收回,江為止無力膝蓋重重跪地。
一軟劍向他猛烈劈來。男子與他過了幾招,遠處的一群人拿著火把騎馬向他們而來。
男子見不是自己人遂飛身往林子深處去。
唐即事只覺雙腿發軟,“噗通”一聲重重地跪在地上。剎那間,全身的力氣彷彿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抽空,呼吸也變得急促而艱難。他顫抖著雙臂,將對方緊緊抱在懷裡,聲音帶著無盡的悲慟,哭喊著:“叔……叔,江叔! ”
青衣男子與一眾衙門捕快皆佇立原地,凝視著那劇烈跳動的火焰圈中的他們。
百裡荒野打水回來,見狀腿忽地一軟,手中葫蘆墜地,猛的跑上去跪在江為止旁邊握起他手腕把脈。
他身子一落,沒有餘地了。
耳邊響起唐即事撕心裂肺的哭喊聲。
江為止的雙唇艱難地一張一合,口中滿溢著鮮血,每吐出一個字都似用盡了全身的力氣。唐即事見狀,趕忙將耳朵湊近,想要聽清他的話語。就在這時,江為止猛地伸出手,一把緊緊拉住唐即事的衣袖,喉嚨裡像是被什麼堵住,氣息微弱難續,那聲音幾近遊絲般傳來:“不——要——為——我——報——仇。”
話畢,手一鬆,滾落到地上。
唐即事眼中失色,緊緊將他抱在懷裡哭得喘不上氣。
百裡荒野默然流淚。
林中徹夜響起悲慟之聲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