國航班機的舷窗玻璃上,映著我望著窗外白雲沉思的臉。
浮光掠影間,我的錦瑟年華行將落幕,而我依然浮沉於情感的廢墟里,故想在下一段生活開始之前,為我這零落破碎的感情世界畫一個句號。
就像合上一個封閉的環,把過往就此鎖在裡面。
我簡單的行囊中有一本電話簿,裡面有一個地址,是剛進管理處那會兒小青留給我的,那也是我和小青間的最後一封信。
信裡她說她承包的旅店就要開張了,就在美麗的洱海西岸,大理古城附近,樓上的每個房間都能看到洱海。她很喜歡我取的“彩雲客棧”這個名字,浪漫又符合雲南特色,已透過工商審批,隨時歡迎我來玩。
她還問我唱片店的生意如何,有沒有喜歡的女孩兒……當時唱片店因cd的崛起,黑膠唱片成了滯銷貨,卡口帶也青黃不接,查得很嚴,生意一落千丈。雖然剛和朵兒在一起,也不知道關係是否會長久……我最終沒有回這封信。但我把彩雲客棧的地址和電話抄了下來。
四年多過去,我沒有通知小青,直接去了雲南。
我明白這猶如刻舟求劍,毫無意義;也不想用現時的人生觀來批判當初自己的理解或決定;更不是來拯救或懺悔——就想懷著平靜的心,作為旁觀者看看她的近況,了卻一份牽掛,以便回到感情的原點,跟那個曾經為情所困的自己告別。
飛機到昆明已是下午,去大理的長途車要次日上午。
我在車站附近找了個賓館住下,看著窗外棕櫚樹葉拂動的街道和天空中白煙翻騰般的積雨雲,不由自主地猜想現在小青的處境,以及明天見面會出現的場景。時而覺得自己像個傻瓜,時而被勇氣和力量所感動。擔心自己明天有可能會撲空,幾次瞥眼看房間裡的電話,最後還是忍住了。
翌日,七個多小時的長途車、中巴車,當我站在彩雲客棧飛簷斗拱,青磚黛瓦,古樸親切的院落裡,西斜的陽光把我的影子拉向牆角叢叢粉藍色的繡球花。
我來到這裡幾乎用了兩天時間,我想起婉拒小青邀請、寫信的那個晚上,已是八年之久。彷彿當時做出決定的零點幾秒時間,我用了八年時間、漫長而昂貴的旅程來彌補。
“你是來住店的嗎?”一個稚嫩的童聲打破了寧靜。
我回頭,一個拿著綠色玩具小水桶,三、四歲留著整齊劉海的可愛小女孩不知何時站在了我的身後,烏溜溜的眼睛閃著疑惑。
“是啊!”我笑著走過去,蹲下身子問她:“你叫什麼名字啊?”
“我叫萱萱。”女孩露出無暇的笑容,略帶羞澀地扭頭喊了聲:“媽媽,有客人!”
“萱萱啊,在跟誰說話呢?”身後出現一個曾經熟悉的聲音。
再次回頭,一個盤著髮髻,穿著民族風蠟染裙裝的女子,出現在客棧的臺階上,亭亭玉立如一支出水芙蓉。
客棧的廳堂裡,萱萱在藤編沙發上看著《貓和老鼠》的vcd,不時咯咯笑著。八仙桌上有普洱茶,龍眼、芒果、楊桃等熱帶水果,桌子旁邊坐著我和小青。
女人的心智和容顏只有在這個年齡段才稱得上完美兩字。闊別多年的小青帶著令人舒適的、成熟的風韻,南國的陽光在她眼眸折射出深棕色的光彩裡,有一種盈盈的幸福感;充沛的日照使她的膚色白裡透紅,顯露出健康的美麗;個性也比過去更開朗了,臉上總帶著善解人意的笑容,更善言、愛笑了。
看到她脫胎換骨的樣子,我的心裡無比的安定。剎那之間,覺得本來忐忑不安的這趟辛苦旅程總算是值得了。咳!又在算計得失,我真是沒救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