世界是個萬花筒,到底是什麼樣子,取決於你所看的角度。
沒想到蘇聯的解體也解開了我的心結。我走進自己房間,把手臂交叉在腦後躺在床上,想著下午發生的一切。我先是放空思緒神遊了一番,發現冥冥之中似有難以言表的神秘巧合。我想到託翁的名著《安娜·卡列尼娜》,書中的安娜也是一個有夫之婦甚至還有孩子),為了愛情不顧一切,但後面的情節我可不敢再想了……
還是回到現實吧——就在為安娜的事進退維谷之時,誰想得到地球上不可一世的巨無霸蘇聯都會解體?那我和安娜這點挫折又算得了什麼?!既然暫時沒有好辦法,但日子還得過下去。對未來的真正慷慨,就是把一切獻給現在——還是老加繆能給我安慰。
未來?!去他媽的未來!!!
兩天沒見安娜,又是熟悉的感覺:心裡像少了塊東西。不過,面對挫折,人類自有一種調節和修復功能——我的心情已沒有前兩天的挫敗感,就像把喜怒哀樂放到了更高的一個地方。
晚上氣溫舒適,我站在店門口抽菸。我想著現在自己開店,人來人往的,老是抽“伸手牌”也沒面子,既然自己會抽,就別找煙癮的理由。讓囡寶替我在龍翔橋煙販那裡買了幾包柔和七星:既然沒癮,還是抽淡煙比較好。
自從海豐迪廳那個綺麗之夜,我的音樂偏好發生了變化。搖滾樂、重金屬明顯變少了,聽歐美流行的偏多了,尤其是旋律優美,歌詞感人的情歌,甚至是輕音樂,如曼陀凡尼樂隊的曲目。我從漫無目的憤世嫉俗,變得柔和感性起來。
今晚我放的是菲爾·科林斯《against a odds》勇往直前),我讓張凡翻譯了歌詞後,特意來給自己勵志的:
“but to ait for ,等你回來)
is a i can do and that's hat i've got to face是我所能做和必須面對的事)<e no,'s i' sti be standin' here我會一直站在這裡,等你回頭看我一眼)<e is against a odds…儘管困難重重,你會回到我身旁)”
一個身影悠悠靠近,安娜。她今天穿著帶著藝術氣息的黑白幾何圖案棒針衫,牛仔褲,白色高幫板鞋,清純脫俗。我還是難以想象她是一個已婚女人。
她手上拿著個蘋果,讓我欣慰的是她表情自然,似乎沒有受那天下午的影響。她沒進店裡,咬了口蘋果,笑著朝我揚了揚臉。我扔了煙,跟蔣老師打了個招呼。後者會心一笑點了點頭。
夜晚的人行道上,安娜走在我的右側。這不但因她聽力所限,也是我順手的位置:我挽住了她的腰。她把蘋果送到我嘴邊,我咬了一口。
唱片店西面五十步路有條小弄,路口轉角處是一片小樹林。行人稀少,燈光昏暗。樹林裡,安娜把吃剩的蘋果扔了,調皮地往四周地張望了一下,一把將我緊緊抱住,把頭貼在我胸口,緊閉的眼睛帶著滿足。但很快她再次用力抱緊我——不,是勒緊我,那勢頭彷彿要把我身上的水分榨乾,或是以為這樣就可以將倆人合為一體。
我活了還不到半輩子,但可以肯定這輩子能這麼抱緊我的人只能是她了——除非是有人想要勒死我。
在我大腦快缺氧透不過氣來時,她終於鬆開了我,開始深深地吻著我。似乎也是一口氣不想停的節奏,我像在大海里沉浮的海難倖存者,不知在波濤裡飄蕩了多久,總算抓住了一塊木板——能好好喘口氣了。
她看著我的尬樣忍不住笑出聲來,問道:“想我嗎?”
我點點頭。
“我喜歡你身上的煙味。”她又把臉埋進我夾克的衣襟裡,使勁兒聞著,忽地抬頭一本正經地說:
“奇怪,我以前很討厭香菸味的。”
“傻丫頭。”她怎能那麼可愛,我想。
“直到我結婚那段日子,我偷偷學會了抽菸。”她自嘲地搖了搖頭:“那時我感覺快被壓垮了,也沒有地方可以疏解。”
樹林裡有張公園椅,我們過去。她愛乾淨,拿出紙巾墊在椅子上,然後看著我。
“幹嘛?”
“坐啊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