平安夜前一天是個週六,電臺節目如期播出,反響強烈。阮舟每天進辦公室都要做好心理準備,不然會被堆積如山的聽眾來信嚇到。由於節目中宣告排行榜由湖畔賓館“樂友”歌迷會提供,歌迷會這一新生事物也被首次推向社會。
為慶賀這一時刻,我和光決定歌迷會搞一次活動。時間定在一九九〇年元旦晚上,地點是城東暴風舞廳。參加者基本是本單位員工,雪莉當然也在其中。
我想著這是天賜良機。但同時很著急:因為我是個舞盲。
那天雪莉中班值臺。我下班了沒回家,陪她在六樓聊天。時值淡季,客房客人不多,晚上也沒那麼多事。《戀人浪漫曲》的背景聲裡,兩人談起歌迷會活動的事,我說我還不會跳舞。
“啊?”她有些意外地看著我,馬上說:“這又不難,我來教你!”
說著把我拉進空著的員工休息室。當時背景音樂里正在播《the poet and i》詩人與我),是一首優美的口琴曲。她側耳聽了會節拍:
“這首剛好是慢四步,最容易的,跟走路差不多。”
說完大方地抓起我的手按在她軟軟的腰間,一手搭在我的肩膀上,另一手握住我的手,柔軟而溫暖。我有點羞澀,她沒在意,而是讓我聽她的口令,慢慢邁步。開始我紅著臉笨手笨腳像個醉漢,搞得雪莉咯咯笑個不停。但她很耐心,熱心地指導我。在美妙音樂的伴奏下,我漸入佳境,兩人正配合默契之際,“砰”一聲,休息室門突然開啟——原是搞衛生的阿姨,三個人都嚇了一跳。
等沒人了,我們又跳開了。折騰了近一個小時,雪莉停了下來,半開玩笑:
“行了,今天教你的這些足以應付小姑娘了。”
舞廳在雪莉家附近,元旦那天我和雪莉約好先去她家裡接她,然後一快兒去舞廳。她同意。
那個白天似乎特別長,我在家裡像被掐了頭的蒼蠅般轉來轉去,無所事事。本來大頭也要去的,自從他靠取名獲得歌迷會資格以來,還沒機會和其他成員見面,但不巧晚上他另有活動,只能作罷。
下午郵遞員來了,收到了兩張新年賀卡,一張光寄來的,上面意氣風發地寫著:
90年代來了,這是我們的時代!
新年快樂!
另一張是小青的,還是廈門的郵戳:
祝福是寒夜裡的一盞燈,照亮了別人,溫暖了自己。
happy ne year
兩張賀卡讓我的心沉澱了下來。尤其是小青的那張。分開不到一年,驀然發現與她竟已如此遙遠。
傍晚時分,我胡亂扒了幾口晚飯,走到鏡子前面理了理頭髮匆忙出門,辜負了老媽的一桌好菜。
走到樓下車棚裡,我沒騎菲利普賽車,而是開啟了以前上學時用的寶藍色飛鴿牌腳踏車的鎖。
江南溼冷的冬夜,我穿過長長的慶春路以及一個火車道口,奔向雪莉家的方向。第一次來,找門牌花了點時間。當我到她家時她已在單元樓門口等我,手裡拿著小鏡子正在檢視自己的漂亮臉蛋。
她穿一件白色羽絨衣,紅圍巾,加上髮質很好的烏黑長髮,白、紅、黑,經典的原色,愈發美麗可人。第一次看到穿便裝的雪莉,心旌搖盪。耳畔又浮出學生時代在小齊家聽劉文正《遲到》的歌聲:
她啊啊,溫柔又可愛;
她啊啊,美麗又大方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