知道她要來,劉廣如臨大敵,提前一整晚收拾屋子。
桌子拿酒精濕巾胡亂抹了一遍,亂七八糟的專業書被粗暴地往櫃子裡塞,末了,他還是覺得不靠譜,索性直接開溜,泡在實驗室躲著。
他這些努力有成效,但不大。邵昱年直接將人請進了自己房間。
行李整整齊齊地收拾好,碼在箱子裡,似乎只差等她巡視一遍,點過頭,就能合上。
他將唯一的那把椅子讓給她坐,自己靠在書桌前,隨性地俯眼看她。
鄭瀾快速地掃了一眼,發覺他的房間幹淨整潔得過分,幾乎沒什麼雜物。鄭瀾想起自己偶爾淩亂的屋子,不禁些許慚愧。
也正是太齊整,有些東西才過於顯眼。
書櫃上有一張小小的拍立得,被吸鐵石覆在上面,高度恰好,如果在書桌前伏案工作,一抬頭就能看見。
鄭瀾眯了眯眼,嘗試辨別,剛要湊近點看,相紙忽然被邵昱年抽走。
邵昱年蹲下來,將相紙隨便夾進本要帶走的書裡,塞回行李箱。
他從善如流地解釋:“當書簽用的。差點忘了帶它。”
她睜大了眼,朝他攤開手,“我要看。”
他垂睨著她,默然了片刻,失語似的笑了下,盯著她探尋的眼睛:“真要看啊?”
“嗯。”
他重新將那張泛黃模糊的拍立得拿出來,放在她手心。
饒是五六年前的邵昱年,也只是五官青澀些,神情卻仍是從一而終的疏淡,仿若對什麼都不太上心。
但這張相片中的他,眼裡卻明明白白地點著兩盞燈。
他只給自己留了半身,但後面舞臺上那道虛焦的影,纖細美好,被完完整整地被記錄下來。
鄭瀾低著頭看了很久,似乎被這張相片拉進了時空漩渦,深陷其中無法抽離。
等她抬起頭時,眼裡一片清澄色,像是兩扇對他毫不設防的心門。
“我也喜歡這個樣子的自己。”
她捏著相片的一角,對他認真地說。
原來他們的第一面不是那麼狼狽。
沒有哭泣,沒有蒼白,而是她在鳳凰木下輕吟淺唱,他在椰王樹旁駐足聆聽。
外面爬牆虎的藤蔓勾勾繞繞地攀上來,夏末秋初的海風一吹,颯颯起聲。
邵昱年溫柔地抿開唇角,吻在她額尖,又慢慢下延。
“不過。”
他聞聲停了停,鼻尖剮蹭著她的睫。
“這麼看你還真是蓄謀已久。”
邵昱年的動作頓了下,噴出縷笑,語調卻很沉,像酒釀似的甜醉,“是在怪我不夠沖動?”
“嗯,還是不該那麼清高,耽誤了這麼久。”
她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被他攬起來,盈盈的腰肢被他摟得很緊,像是在自責中間平白錯過的許多年。
她主動揚起臉,將唇瓣貼過去,就著柔涼的風聲低喃道:“現在也不晚。”
小島始終都在。
而他們還有很多個春夏秋冬。
——正文完——