蔣鋮的身體忽然僵了,像是被猛地摁進海裡,肺部的空氣不斷被擠出來,下一秒就要窒息。
而那隻溫柔堅決地將他按進去的手,和此刻把著他捂住自己眼睛的手,漸漸重合。
他忽然反應過來,開始本能地扒開她的手,掙紮著要往岸上爬。
鄭瀾死死地替他按住。
她繼續問:“聽到什麼了?聽到我的聲音了嗎?”
他嘴唇迅速幹裂發白,顫抖著摩擦,卻發不出一個音節。
她胸腔中有口古鐘在震動,強忍著崩潰,竭力平靜地繼續。
“邵昱年他壓著我在門板上,我們在那裡接吻,廝磨。那天真的好熱,你在外面一定更熱。”
該撕碎的體面,她隔著那道門板親手撕碎了。
“最後我們還做了——”
“你別說了!”
蔣鋮拼盡全力大喊了一聲,將她推開,兩眼猩紅,整張臉浮腫起來。
他那麼努力克服,努力忘掉,她卻逼著他記起。
“你可以打我罵我,跟我賭氣,鬧分手,你想怎麼報複都可以,”他痛苦地捂著臉坐下,“可為什麼要這樣?究竟為什麼要這樣對我?為什麼要這麼狠地毀掉我們的關系?”
鄭瀾定定地看他,眸色黯淡清倔,“因為不想回去。”
她環視四周。
他們當年曾在這條漫長的跑道上無數次遇見彼此。
他跑完體測,氣喘籲籲地擦汗,一抬頭就看見她站在樹蔭下,恬淡地朝著他笑。
一草一木都還是當年的模樣,只是蟬鳴式微,被球場上慷慨激昂的叫好聲壓得幾不可聞。
“蔣鋮,夏天要結束了,我們也不該回去。”
打他心猿意馬的那一刻起,回去舊時光的任意門就再也打不開了。
鄭瀾將甘蔗汁晃了晃,還剩個底,裡面是沒融完的白砂糖,過分的甜口讓她舌苔黏膩。
她把杯子丟掉,又拿出自己的水杯,啜飲著茉莉花茶漱口。
她騙了蔣鋮。
她的夏天並沒有結束,只是和蔣鋮結束了。
而她正在奔赴另一個夏天。海濱的漫長夏日,才初見端倪。
從校門才出來,秦桃恰好打來電話:“你什麼時候回來呀?我真的快忙瘋了。”
聽見撒手掌櫃這麼說,鄭瀾頓覺出了口氣,不由得幸災樂禍:“急什麼,少則三天多則半月,你慢慢幹唄。”
秦桃被唬住,拉長腔“啊”了一聲,哀聲載道:“你們兩個倒是私奔了,都不管我死活的,嚶嚶嚶……”
鄭瀾:“什麼私奔?誰私奔了?”
“弟弟啊,他一早就去找你了。你們還沒見到嗎?”
手機忽然被人輕輕抽走,若有似無的冷茶香從身後蔓延包裹。
鄭瀾訝異轉身,耳尖擦過男人的喉結,蹭出一道綺痕。
邵昱年散漫地闔了下眼,一瞬不瞬地注視著她。他對著話筒淡聲:“現在見到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