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眼裡烏漆漆的,布滿吞噬萬物的黑。彷彿鐵了心要將她逼到退無可退的地步。
“她想回去排練。”電話那頭陡然換了個聲音,秦桃不由分說地插進來,“行行好,整個樂隊都等著呢。”
邵昱年猝然一鬆,像是開了恩似的,語調緩弛了下來。
他低聲跟秦桃商量:“我再和她說一句。”
秦桃聳了下眉,直截了當地將電話舉過去,“就一句。”
鄭瀾剛將貝斯掛在肩上,男人的聲音就滑進耳底。
明明清淡簡練,卻無端撓人得厲害。撓得她肌骨都有些泛軟。
“我真挺想你的。”
他直言不諱地宣佈。
鄭瀾抬起頭。排練室這頭,幾人各忙各的,除了她,沒人聽見剛剛那句。
但她忍不住去想另一頭。
邵昱年說這句時,是當著誰的面。而那人又會是什麼表情,是不是掛了電話後還會跟著其他人一起揶揄。
手下的貝斯蹦出幾個錯糟糟的低音。
邵昱年撂下這句,主動掛了電話,桌上的話題已經換了好幾個。
搞學術的人聚在一起,能說的不過是些前沿研究應用,外行人聽著其實挺無聊。但蔣鋮卻得體又捧場,時不時還饒有興趣地追問,說兩句俏皮話。
挺會處世的一個人。邵昱年抿了口酒,這樣想。
難怪曾經招人喜歡。
蔣鋮中途也接了個電話。聽他聲音,對面應該是個跟他挺熟的女人。
但用詞又算不上親暱。
那邊大約是想和他見面,但蔣鋮掃了眼桌上,委婉地說自己這會兒有個走不開的場子。
說著,他捂著話筒起身走遠了些,似乎安撫解釋了一陣,才又回來。
劉廣給蔣鋮鋪臺階:“有事兒你就去忙唄,咱們這就是朋友聚聚,隨時都能約。”
蔣鋮喝了半杯酒,沉默了會兒,粗糲的臉上擠出絲笑來,“我就是想和朋友待在一塊,輕松。”
“天天陪笑逢迎,說一句話都要計較得失,累得很。”
劉廣聽出他這話是動了真感情的,伸手去拍了拍他肩膀,“你們這行是辛苦。但別因為這個冷落了女朋友,這麼多年了也不容易。”
寥寥數語,似乎戳著了他的痛處。蔣鋮失笑地嘆了口氣,右手勾回來捶了下劉廣。
“哪壺不開提哪壺啊你。上回不跟你說了麼,正別扭著要分手呢,唉。”
劉廣:“還沒好啊?”
蔣鋮狀似無謂地揚了下眉,“鬧著呢。”
兩人對面,清冷涼薄的眸光越過杯盤狼藉,徐徐投來,定住。
邵昱年唇邊噙著好心,問:“為什麼鬧?”
彷彿提醒。
蔣鋮漠然抬頭,半張著口,怔了足足十幾秒。最後眼神閃了閃,幹笑了兩聲:“女人麼,總愛胡思亂想。鬧起來就不懂事得很,一氣之下還搬走了。”
說著還動起筷子,雲淡風輕,彷彿是不值一提的小打小鬧。
彷彿他大權在握,而那人一定會回來。
邵昱年緩緩眨了下眼,語氣從容地點評,“聽著可不像是鬧。是真要分。”
劉廣在桌下踢了他一腳。
他將眼裡的仁慈盡數收斂幹淨,直視蔣鋮,“沒準你前女友已經談上新的了呢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