艾瑞克走了出來。
謝其山銳利的目光將他從頭到尾掃了一遍。
艾瑞克衣著整齊,頭發一絲不茍,西裝褲的褶皺整齊,說明沒有長時間坐臥,甚至連領帶結都保持著完美的溫莎結形狀。
最重要的是他的表情太過平靜,甚至帶著一絲困惑,完全沒有那種剛完事的感覺。
後視鏡裡映出他猩紅的眼角,謝其山才恍然意識到這一路自己把呼吸都掐碎了。
現在那些被壓抑的氧氣突然湧進肺裡,帶著鐵鏽味的刺痛。
這個認知像一根繃到極限的弦驟然松開,讓他幾乎脫力地靠進座椅。
梁今禾沒有跟別人在一起,他竟然生出一種劫後餘生的慶幸。
下一秒卻被更深的自我厭惡沖刷殆盡。
他到底在慶幸什麼?
他本就不該來的。
謝其山知道此刻應該讓司機返程,這是最理智的做法。
但身體卻並沒有聽從大腦的指示,他眼看著艾瑞克的背影上了一輛車走遠後,鬼使神差地下了車,仰頭看向二樓。
二樓的燈光透過紗簾,在夜裡暈開一片暖色的霧。
他仰著頭,喉結無意識地滾動,努力地嚥下那些翻湧的、不合時宜的情緒。
不知過了多久,他終於打算要走,卻見禾園二樓的窗簾微微晃動,一個模糊的身影正站在窗前。
那雙漂亮纖細的手拉開窗簾,梁今禾的視線看過來。
四目相對,謝其山只覺胸腔裡那顆心髒跳得發疼。
方才他坐在車上一路狂飆時都沒這麼劇烈。
可下一秒,窗簾被猛地拉上。
梁今禾臉色難看極了。
她覺得謝其山是瘋了,竟然敢這麼明目張膽地跑到禾園。
京北有多少雙眼睛盯著謝家,他怎麼敢。
她後退兩步撞到茶幾,腿部的鈍痛傳來,梁今禾強迫自己不去想,不去看,她正常地按照自己的作息時間洗澡、睡覺,早上起床拉開窗簾的一條縫隙,人已經不在了,她反倒是長長地鬆了一口氣。
只是到了晚上,梁今禾站在窗簾縫隙後,竟然又看見黑色悍馬越野車緩緩滑進梧桐樹投下的陰影中。
甚至接下來的連續幾天晚上,他都在。
梁今禾將窗簾死死地攥著,指節因過度用力而泛出青白。
夜色漸濃,車身幾乎與樹影融為一體,但梁今禾似乎能從夜色中感受到那道專注深邃的視線。
在固定的時間段到固定的地點做同樣的事情,實在太容易被人關注到。
她能發現,也遲早會有其他人能發現。
瘋了。
真是瘋了。
梁今禾簡直忍無可忍。
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,告訴自己:
總要解決的,總該解決的。
謝其山的手機震動,是一串數字。
他的手指懸在螢幕上方,呼吸停滯了一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