下馬威
大廣場位於外城中心,廣場中央,豎立著一座巨大的雕像。
地面上,還有一些未洗淨的鮮血,和異種死亡後殘留的膿液。
單無綺的藍瞳在夜色中隱隱發亮。
她就著月光,繞過汙痕,向中央的雕像走去。
雕像是一座人像,男性,通體青銅色,一眼看去巍峨而沉靜。半長淩亂的頭發散在肩上,面龐被蜷曲的額發和潦草的鬍子遮蓋,身上穿著一件襤褸的破披風。
雕像的下半身,連帶著披風下擺,化為向上飛舞的鶴群。
“……是他。”零說。
零的視野和單無綺共享,當單無綺仰視這座雕像時,零也同樣仰視著它。
零的聲線有一點顫抖。
能讓零失態的人,只有那一位。
單無綺輕聲問:“是築牆者?”
零撥出一口氣。
零雖然是一個異種,但他的一舉一動,一言一行,都有著濃濃的人類氣息。
他是上一紀人類創生的實驗體,在三百年前就和人類共處,更是和那位傳說中的築牆者關系匪淺。
“他是個怎樣的人?”單無綺問。
“仁慈,友善,溫和。”零吐出一連串贊美。
“還有嗎?”
“還有……他很可憐。”
單無綺的腳步微微一頓。
怎麼會可憐呢?
新人類的救世主,人類第一基地的建立者,沒有比他更偉大的存在了,這樣的人,怎麼會可憐呢?
但……
單無綺想起築牆者的死。
築牆者的死因,在基地裡至今是個謎。
但零對單無綺說出了築牆者的死因。
零是見證者,人類第一基地就是零看著建立起來的,那位偉大而神秘的築牆者,也是零看著死去的。
築牆者被妻子毒殺,扔進篝火裡,被發現時,只剩下一把燒焦的骨頭。
“生前那麼高大的一個人,死後,一個巴掌大的骨灰盒就裝下了。”零輕聲道,“他死得難堪,但他死後,人類又為他豎起高高的雕像,真是諷刺。”
單無綺沒接話。
她在廣場上轉了一陣。
這裡已經被四部清理過,有用的線索都帶走了。
找了一陣無果後,單無綺正打算回去睡一覺。
但她突然聽到了悠揚的琴聲。
九條禁令之第七條,禁止任何形式的藝術創作或文化表達。
單無綺心頭一凜,放輕腳步,循著琴聲找了過去。
琴是小豎琴,琴聲在夜色中傳遞,清越,優雅,縹緲。
而彈琴的人也沒有刻意隱藏。
他站在築牆者高大的銅像座下,穿一身融入夜色的黑風衣,蜷曲的白發披散在身後,彷彿彌散的煙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