單無綺頓了一下。
她想起了赫勒瓦爾。
因為赫勒瓦爾的特殊身份,稽查司的鐵平康,同時申請了執行司和調查司的支援。
阮真莎預想的情景,的確有可能發生。
“你打算把這個秘密帶進棺材裡嗎?”單無綺問。
阮真莎點頭。
“這話我可能不該說,但阮禾已經是個成年人了,生死大事,子女應該悉知。”
單無綺的聲音變得很輕,“從牆外回來後,我和梅的第一次見面,是在一趟上行的電梯裡。他用玩笑的語氣告訴我,我流放那天,他被封鎖了訊息,當他飛跑到城牆上時,我的背影已經看不見了。”
阮真莎的臉龐遮掩在細格黑紗後。
“如果我沒有回來,這就是他和我的最後告別。”單無綺盯著阮真莎面紗下微微變化的表情,認真地勸說道,“你的決定我無權置喙,但我和梅的經歷,你可以參考一下。”
阮真莎陷入沉默。
良久,她輕聲道:“我會好好想一想的。”
單無綺擺擺手,推開門,輕手輕腳地走了。
她揣著孢子和鐵勳章,走在空曠的走廊上。
月光撒下,彷彿碎銀滿地。
“你為什麼要和阮真莎說這些?”零的聲音在單無綺耳邊響起。
零記住了阮真莎的名字。
單無綺心頭一怔。
她抬起手,指尖懸在半空。
最終,她沒有觸碰左心口袋,只是隔空摸了摸。
“零,自從回到牆內,我的耳邊充斥著嘈雜的聲音。”單無綺看向窗外,“比如牆內和牆外,比如人類和異種,比如永夜和黎明。”
夜色如墨。
孢子睡了。
眾生都睡了。
“在這個殘忍的世界,生存是第一要義。”單無綺路過一個個房間,透過小視窗,她看到每個人都睡得很熟,“但一切塵埃落定後,總有人永遠地活在噩夢裡。”
“他的大義沒有殺死他,他的理想沒有殺死他。”
“殺死他的,是那些被忽視,被雪藏,被犧牲的微小存在——他個人的感情。”
“和宏大的命題相比,個人的感情顯得微不足道,但人生的考卷上不是隻有選擇題,我們並非每時每刻都站在岔路口上,必須叉掉這個,才能勾選那個。”
“但人不會兩次踏入同一條河流。”
“人為何會追悔莫及?因為錯過錯過,不在於錯了,而在於過了。”單無綺有點傷春悲秋,今時今夜,她難得細膩了一回,“她們畢竟是母女,有些話,能說開還是說開吧。”
零哼了一聲,沒有反駁。
但單無綺徹底睡不著了。
她離開福利院,在夜色中漫無目的地行走。
所有的道路,都會通向外城大廣場。
當單無綺停下腳步時,她已經站在了警戒線外。
白天的慘案仍未收尾,單無綺聞到了殘留鮮血的味道。
單無綺左顧右盼。
見無人值守,她手臂一抬,掀起警戒線鑽了過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