霍眉於是話鋒一轉,開始大談自己的創業史,把自己講高興了,瘸著進去沖了沖澡,裹進被子裡繼續講。講到十一點一刻,一看鬧鐘,發現破了自己約法的第三章,立即宣佈道:“睡吧。”
早睡,是因為席玉麟要早起上班。她不願跟著一起早睡,家裡又沒有書,只能藉著月光翻看他的劇本,《百年好合》。翻了幾面,一張照片掉出來。
她撿起來看,是周璇的照片,下面還有她的簽名。
席玉麟騰地一下搶過來,撕成了四片。
“哎?哎哎?”霍眉大驚失色,“你幹嘛?好歹是歌星的簽名照呢,多難得,說撕就撕了。”
“我也不是特意去要的。”席玉麟一點不聽她的,光記著為自己辯護了,“就是拍電影的時候,他們叫我吃飯,說周璇也去。我就是吃個飯的途中順帶著要了一張……嗐,不算什麼。”
“要了就要了唄。”
他重新躺下,“你別看了,眼睛看壞了。什麼時候買了臺燈再看。”
霍眉縮排被子裡,猶豫片刻,往他懷裡趴了趴。草藥的清香和□□的氣息就撲面而來,又被被窩一焐,馨香溫熱,簡直有點催敏)情的效果。更別說她的乳敏)房還抵在他的胸脯上,飽滿、沉重,是女人豐盈的果實。
席玉麟幾乎是瞬間就起反應了,忍耐片刻,很不經意地翻了個身。
她沒再貼上來。
霍眉默默地想,我跟何炳翀有八年的夫妻生活,他還是介意了,不願跟我做。
而席玉麟覺得自己實在冒昧。他挺願意抱著霍眉睡覺,然而霍眉看上去碎碎的,一副蒼白的皮囊裡只填充了眼淚和玻璃渣子,自己還天天對著她硬,簡直非人所為。
何況霍眉和那鯰魚精有八年夫妻生活,霍眉又是性冷淡,完全是她單方面地伺候對方……可不是做妓女嗎?她不快就不公平。他不能欺負她。
兩人皆是一宿沒睡好。
霍眉的扭傷不嚴重,幾天就好了。好了後,席玉麟把她帶到申屠真送的那套公寓去,解釋說:“雖然這是頂樓,但距離防空洞近,只要你把樓下完了,過條馬路就到了。你看看是不是更方便一點,不然我們就搬到這裡。”
“你怎麼還有一套這麼好的房子?為什麼不住啊?”
霍眉滿屋轉著看,他把她從室內拽出來,推到樓梯口,“就用跑警報的速度跑,我給你數數。”
隨著他一聲令下,霍眉就開始下樓梯。他扒在樓梯邊上看,看她一步一顫,心裡真是堵得慌。數了快四百秒,霍眉才在街對面向他揮手,他心肌都要堵死了。
還是太慢。
下去跟她彙合時,霍眉仍撐著膝蓋喘氣。席玉麟蹲下來想揹她,她不肯,兩人就並肩在月光下慢慢走。
“這套房子好幾萬吧?你怎麼買得起?”
“別人送的。”
“誰這麼大方?”
“別問了。”
她“哦”一聲,把手塞到他手裡,兩人牽著牽著,變成十指相扣。
隨著難民一波波湧入重慶,現在流傳這樣一種說法:來到重慶,三天可以找到一個女人,三月可以找到一份工作,三年卻未必能找到一處房子。房子供不應求是事實,然而這套公寓太好了,找不到住處的人,更不可能買得起。
倘若只是寫幾張廣告貼在牆上,等合適的人看到,等人聯系他,不知道又要費幾年工夫。他想盡早替霍眉解決這個難題。
席玉麟在心裡打好了主意,跟霍眉說週五晚上很晚才回,直接睡,不必等他。
那晚下戲後,他洗了臉,重新把被發網壓亂的頭發梳好,上了點膠,去包間見了家裡做土地資源的周少爺。
這周少爺是個票友,最愛來市院跟伶人們廝混,對家中的生意是一概不管的。聽了這番請求,想了想:“賣兩套,找一套,是吧?前幾日我撿了個耳朵,聽他們說有一棟公寓位置、裝修都極佳,是特意留著做人情的,我看能不能問大哥把一樓要過來。”
“謝謝,”席玉麟笑道,“麻煩你了。”
“先別說這話,還不一定呢。倒是你,平日忙得見不著人影,這幾天有空了?”周少爺跟他碰了一下杯子,“你什麼時候幫我跟席院長說說?我也要上臺,我練得很好了!”
席玉麟心中無奈。這位少爺有一個登臺演出的夢想,席香閣也讓他登了幾次,第三次的時候他大哥沖進來抓人,哪裡是市院得罪得起的?
盡管如此,他還是應承下來,決定再去磨一磨席香閣。又被周少爺留下來欣賞他的歌喉,聽到腦袋脹痛,周少爺的嗓子也脹痛了,才放他回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