霍眉走到廚房裡,巡視一番。沒有櫃子就罷了,為什麼連碗都沒有?
所有的廚具就是一個大鍋,還沒洗,底下的殘湯凝固了。一雙筷子、一把鍋鏟,靜靜地躺在水池裡。
她産生了一個很荒謬的猜測:他就著鍋吃?
莫名其妙地,她就笑了一聲,搖頭晃腦地又去看了浴室——有淋浴,不錯。
最後是臥房,也是除了一張床什麼都沒有,床頭櫃也沒有,衣櫃也沒有。地上有幾個敞開的行李箱,衣物就亂七八糟地塞在裡面,大概是經常要出差,所以有很多箱子。就當衣櫃用了。
霍眉踱回客廳,屋子裡已經完全暗下來,溫度也更低了。她在黑暗中起了一層雞皮疙瘩——秋天這樣舒適涼爽,她又這樣高興。一高興,就有電在面板下飛快地竄流,就要起雞皮疙瘩。
她覺得自己確實有毛病。明明席玉麟都這麼有錢了,卻還是滿懷憐愛地、覺得他可憐。有錢也不會用,過得這樣糟糕!
借浴室洗了個澡,換了身幹淨衣服,還晾著頭發,席玉麟就回來了。他抱了一個木餐盒,放在桌上,將裡面的三碟小菜、兩碗飯端出來,“隔壁館子裡買的。”
霍眉於是穿著幹幹淨淨的衣物,盤腿坐在椅子上,把碗扒到自己面前。初秋的晚風吹進來,清新涼爽,帶著雨水的氣息。
她感到心曠神怡,笑道:“你沒陪許先生吃?”
“就去坐了坐,喝了杯酒。”他脫了外套,搭在椅背上。
“你那個鍋裡,又是白菜、又是土豆、又是菌子、又是飯。”
“我一般吃食堂,很少在家裡做,就偷懶了。把食材一鍋煮倒是很方便,我對味道也沒要求。”
“你知道農村怎麼做豬食的嗎?——就是這麼做的。”
他似乎有所感悟,笑了起來。或許是剛喝過酒,不是很想吃飯,就坐那兒打量她,“你瘦了。”
霍眉心不在焉地扒飯,不是很好意思直視他——算來,他都快三十歲了。是許久未見,生疏了,端著架子;還是真就性情變化如此之大?她還是覺得那個一逗就急眼的小席玉麟蠻好玩。他也好玩,她也正值好年華。
現在這個嘛……帥,真的很帥,可是她容顏不再了。
席玉麟確實在端架子。他不是故意要端架子,只是不知所措。
怎麼弄成這樣?上次見她,還珠光寶氣、風情萬種的,幾年不見,卻跑到船上當茶房了,穿著舊衣袴,骨瘦伶仃的一片,跟兩個胖男人吵架。嗓門很大,內容很可笑,就為了讓自己不落下風。
他覺得她真是好可憐,住過大別墅的人,現在卻願意窩在他的小屋子裡乖乖吃飯。唉,這屋子真是拿不出手。買的時候也沒多想,就是不喜歡集體住宿,隨便買的。
等吃完飯,他先冒著小雨把餐盒還回去,上來就直接洗澡。洗完澡進臥室一看——霍眉坐到他床上去了。
哎呀,他心裡蕩開一圈一圈的漣漪,她就直接坐我床上去了。
霍眉正舉著從床底掏出來的一個小藥瓶研究,見他來了,問道:“你吃安眠藥?”
“有時候身上疼,睡不著,但是第二天有好幾場演出,就吃這個強行睡著……你認字了?我就知道你肯定會認字的。”他一下興奮起來,擠到她身邊,“那麼,你也會寫?你寫一個。”
他說著,伸出一個隻手。霍眉抓過來,就在他掌心裡寫:想你。
窗外醞釀了許久的一場大雨,滂沱落下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