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有別的宅子嗎?”
“有是有,但都沒裝修。”
“裝修倒很要一段時間。我去租一個吧,順便找人把傢俱、生活用品都搬過去,全部準備好了,再來接你出院,行不行?”
何炳翀知道她靠譜,自己也實在沒有心力去看房子了,只是懶懶地一點頭。一週後,他辦好出院證明,直接搭車來到新家。
新家位於西環,臨著海,離太平山也不算遠。這棟洋房不帶院子,只有兩層樓,外表看上去舊舊的;內部也都是木製結構,小樓梯踩上去咯吱響。然而把燈開啟,暖色調的燈光就能製造出童話故事裡的森林小木屋氛圍,擠擠的,很溫馨。
何炳翀聽到了貓叫,三隻貓先於他被接來了,心裡立刻湧出一股暖流:霍眉果然是朵解語花。對於他的一切心理,她瞭如指掌。
忙完了搬家的事,霍眉腳不著地,又開始忙老祥寧的事。費雷拉已經把商標註冊好了,檔案全帶回來給她,在廠裡的保險箱裡鎖著。
她又把客戶名單交給他,讓他去重慶後向內地的幾家分店發信,宣佈總店搬遷的訊息。“作用就是讓他們認‘老祥寧’,不是讓他們現在改牌子,完全準備好還要一段時間。”霍眉叮囑道,“千萬小心,讓高管心裡有個數就好了,別把訊息洩露出去。”
沒事的時候,她就去辛老師家裡坐坐,反正不想回家面對何炳翀。然而她不可能夜不歸宿,到了晚七點,必須要往家裡走了。
某天她推門而入的時候,何炳翀正和喬納斯太太在沙發上亂纏,何炳翀的手剛從喬納斯太太的衣服下擺裡縮回來;看襯衫的形狀,喬納斯太太沒戴文胸。
見她來了,這法國女人相當慌亂,急匆匆地推著嬰兒床進屋了。
何炳翀倒好整以暇地整理了一下袖子,這方面,霍眉管不著他。何況他不想出門上街,霍眉又成日不在家,那他不找喬納斯太太,能找誰?他心裡有團火,不透過這樣原始、粗暴的方式發洩出來,就要瘋了。在他這樣傳統的男人眼裡,性和吃飯、睡覺一樣是樸素的需求,吃飯可以吃不同的菜,性也可以和不同的女人擁有,無關愛不愛的。但他知道女人的看法不同,所以還是盡量揹著太太們。
霍眉自然是管不著他,但這事也太離譜了,且不說嬰兒床還在邊上,嬰兒就眼巴巴地望著他的吃飯的家夥在人家手裡搓圓揉扁,“你找誰不好,她先生才去多久。”
他本來動作慢悠悠的,一聽霍眉不是嬌嗔的語氣,卻站在喬納斯的角度指責起自己來了,頓時就冒了火,“你要替那個雜種抱不平?”
“沒有。”
“她先找上我的。”
每次都推脫責任,霍眉聽著就煩,反正喬納斯死都死了,看不到這一幕,就讓他倆去吧。省得自己大半夜回來還要親自伺候。
“我去洗澡了。”她說,想上樓,然而被何炳翀一把拽回來。
他的臉色越來越陰,“你那雜種朋友也是倒黴,我過去接你的時候見過幾次,樣貌不錯,身材高大,聽你的說法,還很聰明。我——哈哈,我承認自己在這幾樣上都不如他。然而他的新婚妻子就是願意腆著臉主動纏我,為什麼?因為我太有錢了,從手指縫裡漏出來的,她男人一年都敢給不起。”
“令行——你別擰我的手——”
“你也是這樣,我知道你也是。”
霍眉知道他知道,但之前何炳翀很自信,你不是愛錢嗎?我就是有錢,且不會有比我更有錢的男人追求你。
但現在他被架空到時風公司之外,財産縮水、喪妻失子、醜態百出,可謂是相當的失意。在他這樣艱難的時候,霍眉居然跟外男糾葛不清,為那個破鞋店風風火火地到處跑——想羞辱我嗎?
在你潦倒的時候,我帶你來了香港,迎你進家門。我潦倒的時候,為什麼要這樣做?
然而霍眉這邊也在憋火:你跟別的女人亂搞,還給太太臉色看?她最近對何炳翀的耐心很有限,畢竟過不久就要離開了,面子上過得去就行,懶得多費心思滋養這段感情。
她猛地抽出手,轉身就走。
何炳翀在後面叫:“你不喜歡我和這法國佬攪在一起,那我就把她趕出去。”
她不得不回頭,“令行,不是這個意思!我們先主動收留了人家,現在把孤兒寡母趕出去,哪有這樣做人的?你怎麼樣我都不管了——”
“我怎麼樣你都不管了?”
“不是不管你,我的意思——”
“哦,說到底,不是她錯了,她不值得懲罰,你是在替喬納斯打抱不平。”何炳翀說完後,尖銳地笑了一聲,忽然毫不留情地打了她一巴掌。
這是他第一次打霍眉。
他的手勁兒不大,至少沒有怡多麼疼,但羞辱意味極強。霍眉始料未及,待他轉身走了,才漸漸地覺出痛與麻。
算了,算了,丈夫打妻子這事兒倒是常見。當農民的丈夫也要打妻子的。何炳翀這樣的丈夫打她一巴掌,有什麼好介意的?
她這樣自我安慰著,灰溜溜地上了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