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29章 朽木不可 “哎,小雲就夠啦!這些……
“哎, 小雲就夠啦!這些孩子也都在我手下混口飯吃,成不了材的,不勞你多費心。”
“不,”席玉麟認真地說, “我看他們年紀都不大, 現在不斷言能不能成材的時候。再說, 也不是成不成材的問題, 小雲說戲院一週最多給你們排三場戲, 還都是小摺子戲,市立川劇院恨不得一天就有兩場......當然, 不能和市立劇院比, 但有點太差了,賺得錢怎麼夠開支?”
石班主訕笑得臉上都出了層薄汗,席玉麟也越來越覺得不對味兒,但他不會美化語言, 只能硬著頭皮說下去, “呃......也不是不好,就是可以更好。我看到一些很基礎的問題, 一個月內就能改善。如果不介意的話, 讓我試一個月吧,我會很負責。”
“哎呀,”石班主搓著手,瞧他一臉嚴肅、但說著難聽的實話的樣子, 感慨道:“哎呀,哎呀......”
席芳心,瞧瞧你帶大的孩子!跟你一個樣。
席玉麟得了允諾,回宿舍時才算稍微舒心些——這樣他們總不能說自己是白吃白住了吧?即使給石班主塞過錢, 自己整天無所事事地晃蕩確實不好,而且還瞞著他們、給他們帶來了風險,實在叫他良心有愧。
第二日,伶人們得了訊息,均是很詫異:這個遊手好閑的人就開始管教我們了?
吊完嗓子,本來要曬會兒太陽,一旁的席玉麟就發話了:“氣息不穩、不足,隊伍別解散,圍著院子跑二十圈。”
大家你看我、我看你半天,釘在原地不想動。席彩雲先是低頭用腳尖挖了半天的地,忽然抬頭喊:“愣著幹嘛?跑啊!”於是只得跑起來,第五圈開始明顯減速,第十圈開始疾步走,第十二圈開始緩步走,隊伍早就沒了形狀。
好不容易捱完了二十圈,席玉麟又把人全抓過去壓腿,他盯著,伶人們也不好摸魚,年久失修的膝蓋也打彎、胯根也不著地,他就一個個過去踩,踩得鬼哭狼嚎一片。壓完了就踢,腿踢不高,上半身跟著直晃。席玉麟立馬又覺得他們該去倒立,又感覺膝蓋得壓一壓,一個基本功的不足,就牽連到許多基本功的不足,問題簡直層出不窮。
回到踢腿本身上,他走到昨天那個大眼睛尖下巴的男孩面前,一拍他的背,“再往上。”
男孩叫道:“上不了啦!”
他把左手懸空抬著,“找我的手。”
那男孩踢一次,他喊一次,喊得人家滿臉的汗、急得不行,鉚足了勁兒終於捱到了他的手。席玉麟又沖他喊:“這不是挨著了嗎?你看你胯掀到哪兒去了,整個人,晃啊!”
如此一個個糾正過去,他倒是很有耐心,把別人都搞得氣急敗壞。原本定的是吃飯前把唱唸也練了的,可再等大家把腰活動開,就到了飯點。
好在這戲班子實在冷清,下午也沒演出。
一吃完飯,他搬了個板凳坐著,一個個抓來聽唱唸,沒被抓到的就去倒立。人家在唱,他就把報紙捲成個筒筒抵著對方的腹部,雙眼則盯著人家的嘴、喉部看。聽了一個花臉,唱到氣憤時,他用報紙捅了一下人家的肚子,奇道:“你這個‘哇呀呀呀’不能是一個字一個唱出來的吧?”
對方面色不善地瞪著他,他又說:“這是彈舌彈出來的!哪能一個‘呀’一個‘呀’地讀......來,先彈舌。”
席玉麟不得再次感慨學戲還是要童子功,就算一輩子沒唱過花臉,分行當之前他也所有行當的東西都學了。當下耐心地教這人發“derrrrrrrr”的彈舌音,教了一個小時沒教會,只能暫且放過,教下一個。
原計劃下午練完唱唸後看他們做身段組合,然後再來毯子功、把子功。結果他們根本沒有身段組合,身段就是靠排劇目,演著演著就出來了。席玉麟覺得不太行,按行當分了組,先教青衣、花旦、老旦的身段組合,然後是小生、武生、花臉,到了武醜這裡,實在是想不起來了。
有人就叫道:“想不起來了?你不是很厲害嗎?”
席玉麟也不理他,叫他們把剛才教過的再來三遍,結果教多了,大家記不住。只好反反複複地教,一個下午又過去了。
吃飯的時候他想,什麼毯子功、把子功,先不消得提。倒立連三分鐘都立不住,那還練什麼毯子功?別把脖子摔斷了。還是直接摳劇目吧。這戲班子平日裡也沒什麼功可練,專練劇目去了,劇目也選得不難,相對來說看得過去。
其他人先溜去完了,只剩兩人在他這裡唱胡琴《武家坡》。席彩雲站在不遠不近的一棵樹下,靜靜地聽著他說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