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選了一匹柘黃色冠樂縐,一匹玉色珍珠緞;挑了幾匹質地厚實的深色織錦緞當場買下來,連同生活用品和一千塊錢,寄給母親。
喬納斯從夏威夷回來了,把自己美黑了個遍。霍眉送了兩雙祥寧牌牛津鞋給他,他於是成了目前唯一一個不是因為跟她的交情、而是真情實感喜歡祥寧牌皮鞋的忠實粉絲。
“是真的做得很好啊!”他在電話那頭贊不絕口,“首先,質量很好,很多進口的皮鞋都是瑕疵品才賣給你們中國人——我沒有別的意思,事實如此。其次,版型設計很好……”那頭一串皮鞋跟敲在地板上的聲音。
“……還有內增高?”
“哦,是的,考慮到沿海城市的人平均身高都不高,增了一點點。以後要是把生意做到北方去,或許就不增了……”
“男人永遠不嫌高。”喬納斯愉快道,“我會推薦給我的朋友們的。明天早上我去交易所,下午咖啡館見。”
見面時他遠沒有前一天在電話裡那麼愉悅。這次雖沒有虧錢,但是很奇怪,從早到晚沒有人收香港公司的股票。他拋了上上次一家日企的,購入了四千的港股,現在手上都是港股了。
霍眉接過信封,點了點,兩千三百一十。早聽說股市無常,她還不覺得是什麼大事。
但下一次仍是如此,喬納斯遊蕩了一會兒,發現有人在收購港股,找上去,對方又說不收了。他連收海外股的心思都沒有了,出門直奔咖啡館,找了霍眉到白家去。
到時,白香織正在樓上罵阿健,一聽喬納斯來了,很快就穿好衣服下樓。
“訊息走漏了。”他說完,隨即轉臉看向霍眉,表情已然冷下來。
霍眉本能地有點怕,但很快就不爽起來:她還損失了幾千呢。喬納斯沒有及時替她規避風險,還要懷疑她洩露訊息?她立刻瞪回去,喬納斯扭過頭去看白香織:“有人針對我。太太,我不知道......”
“針對就針對了,對方沒拿到明面上說,不管老白會員身份的事情,那有什麼要緊?”白香織打斷他,“海外股還是正常的?就港股拋不出去?”
“是。”
“你暫時別出手了,先出去吧。”
短短幾句話內,霍眉心中一片喜悅:此人可交。她現在單方面宣佈白香織是她的朋友了。
喬納斯在白香織面前的態度和對她時是完全不同的,要謙卑的多,聞言鞠了個躬退出去。霍眉這時候才說:“或許是我和他見面被盯上了?其實我們每回都換不同的地方。”
“你當你們是地下敏)黨呢,誰稀得去盯你們。”白香織抿了一口咖啡,仰躺在沙發上,“其實連老白的會員身份這件事,委員會都懶得查,對他們有什麼好處?多一個人多一份年費呢。平日裡的交易更沒有人盯著,又不是上億的單子,我覺得是......有人針對你,那人在香港很有話語權。應該還是被盯上了,但不是盯老白的身份,就是專門盯你的,你做什麼都被盯著。”
“針對我幹什麼?不想讓我開鞋店?”霍眉有點莫名其妙,“我這鞋店也是小打小鬧的,除了金師傅他們仨,誰都沒意見啊。”
“你知道‘蜘蛛’嗎?”
“你說過,走私‘展眉’的人。”
白香織點點頭,”聽著像幫會裡的代號是吧,但不是三合會的人。這人的網路密密如織,無行無人不觸及,所以叫這個名字。他就是交易所的初始會員之一,股票預備上市之前,都要從他那裡過一道。不然我實在想不出來是誰針對你,要是那些洋人或者官府,就直接上硬的了,搬你老公出來都不好使。”
霍眉聽著心中惴惴,剛想開口說話,肚子忽然疼了起來。她想著或許是心理因素,先行告辭回家休息了。數了數錢,就算有幾千取不出來,在上海開新店的錢剛剛是夠了。如果現在就置辦門面、倉庫、裝修,能搶著在秋季開張。
念及此,她越來越興奮,連夜找了中介公司,約了第二天十點見面。起床時還好好的,上了林傑的車又開始肚子疼。她一條胳膊抵著前排的座椅,將額頭枕在胳膊上忍了一會兒,開口道:“你在路邊停一下,我用電話亭打個電話,然後我們回去。”
林傑在後視鏡裡看她:“你不舒服?”他停也不停,一方向盤往回打,“我回去替你打電話。真是的!二太太,兩個多月前老太太就說應該讓寶鸞陪你出門,你是一點不聽,自己東跑西跑,昨天是磕碰到了嗎?”
霍眉懶得理他。
在床上躺了一會兒,肚子又不疼了,她還想下床,結果林傑請的醫生已經到了。用聽診器隔著肚皮聽了聽,醫生的表情已經凝重起來,又用手指繞圈觸控她的肚子,猶豫半晌,轉頭對門口的老太太、程蕙琴說:“胎停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