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09章 1935聖誕 十一月底,辛老師生……
十一月底, 辛老師生了個女孩。生得很快,沒受多少罪,寫信來說要將此般好運傳給霍眉。
霍眉打了一副八克多的金長命鎖送去,揣了三個紅雞蛋回來, 那橘紅的殼子和初生嬰兒的面板是一個色兒。放在客廳桌上, 老太太見了, 挨個兒摸了摸, 蹭了一手顏料。她現在也是毫不幹涉霍眉的事, 只偶爾勸她好好休息,別整天跑來跑去的。
但霍眉覺得完全沒問題, 雖說肚子一日日凸起了, 這個孩子讓她覺得......很煩。天天吐,好吃的東西也吃不進去,在外面辦公呢,說著話又想吐。她還完全不具備一個母親的心態。
十二月初, 找工匠送來了一車木架, 自個兒在草坪上忙活了好幾日。因為有泳池的伸縮篷擋著,大家透過窗戶看不到她在做什麼;若是走近, 她就立刻拿遮雨布把那堆木頭罩住, 自己也鑽進去,繼續叮叮當當地敲。
在霍眉沉浸於這樣甜蜜的消遣時,大陸北方爆發了一場轟轟烈烈的學生運動,宛如窗外一聲炸雷;而她猶枕在馨香溫熱的枕上, 看到報紙,只想霍振良不是學生了,應該不會摻和進去,又翻身睡著了。雷聲擾得人睡不安寧, 但總能睡去。
十二月二十五日早上,遮雨布不見了,程蕙琴看到一架繫著聖誕蝴蝶結的鞦韆。和嘉陵酒店背後的那一架鞦韆長得一模一樣。
何炳翀收到兩件小貓衣服和一件男式套頭毛衣,毛衣上有一串英文:ei&039;s beoved。老太太收到一個清代粉彩蟠桃雙鶴詩文將軍罐,是從黑市上幾經輾轉淘來的。摩根嘛,明面上是沒有,但私底下收到了一隻裸色蜜絲佛陀口紅——霍眉認為只有像自己這樣膚白的人適合塗豆沙色口紅,摩根黑黑的,嘴唇又厚,就不要張揚這一缺點了。
連林傑也有——大家互送禮物一般不送林傑的——一雙開車用的皮手套。
她自己倒是一整天見不到人,擔心晚上要出去吃飯,才卡著四點回來。何炳翀正翹著二郎腿坐在羅漢床上和老太太聊天,聞聲抬起頭,笑道:“你沒給自己打件毛衣?chong&039;s beoved在哪裡?”
有這麼多昂貴的襖子、旗袍、大衣,她穿什麼毛衣?霍眉指了指自己,“chong&039;s beoved在這裡。”
摩根在對面做了個閉眼深吸氣的表情。
霍眉笑著上樓,打算把身上這套三塊多買的藍布旗袍換掉。過去廠裡的員工還總喊著甜膩膩的“何二太太”,都是聽過她的豔名的。她聽了這種叫法,只是面無表情,最近衣著打扮也變了,獎懲制度也定下了最終版,還裁掉了一大批冗餘人員。於是豔名變成了兇名,何二太太變成了霍老闆。
剛到房裡脫下外套,何炳翀也跟了上來,從背後抱住她,手從文胸的鋼圈下面伸進去貼在她的□□上,涼的。他說:“想在家吃還是出去?”
她聽明白是不用與家人聚餐了,遂解開胸罩,把手覆在他的手臂上,熱熱的熨著。房裡有暖氣片,何況她剛趕回來,一點也不冷。一會兒後,她撒開何炳翀的手,裡穿象牙白長袖打底、外套一件低領紅絨線衫,下面再套一條深褐色的呢子裙。像個高中女生。
“在家吧,你才從外面回來。”
“有沒有人說過你穿旗袍好看?即使是最樸素的款式。”
“那我換回來?”
“你特意打扮的,穿著。”
霍眉坐在床腳的木質橫杆上,拽他的領帶過來親吻。
晚餐吃得豐盛而愉悅,她甚至與老太太講了許多話——兩人已經全無語言障礙。她說,看見霍眉和炳翀感情這麼好,真叫她高興。據說夫妻雙方濃情蜜意時生出的小孩最靚,她的長子就是這樣。一句話涵蓋三個人的悲劇。而霍眉總覺得心虛,真要如此的話,她的孩子鐵定不好看,連忙道:“也不見得。興許是大伯更像你,令行像你的少,像他爸爸的多——鼻子高。”滿堂皆笑。
吃完晚飯,摩根急不可耐地要到同學家去玩,總有人邀她去玩,程蕙琴對此半惱半喜,惱她從不想著在家學習,喜她受歡迎,每次總是讓她去了。這回說讓林傑送,林傑不在,便讓司機送。
霍眉自上樓寫英文作文,一個多小時後,何炳翀上來問:“你居然每逢年過節都讓林傑往爸爸、二哥家送了禮?還是按人挑的?他七個姨太太十個子女,你還按喜好送。”
她解釋說:“是以你的名義呀。”
“我知道是以我的名義——”何炳翀說到一半,也不知道自己想表達什麼,遂走過來按住她的肩膀,看她寫作文,“你倒比蕙琴更像樣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