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章 黃雀 兩人又把計劃複盤了幾遍,期……
兩人又把計劃複盤了幾遍,期間霍眉一副被嚇傻了的樣子,但你問她問題,她反應也很快。王傳立在一旁默默聽著,範章驊起身去換衣服時,他跟進了房間,“副官,脫身之計還是從長計議吧。這裡還能住一段時間,我覺得那個女人不靠譜。”
霍眉在客廳說:“你聲音很大欸。”
王傳立尷尬地背過身去,望向天花板。
範章驊扣好最上面一顆釦子,沒理會,戴好帽子和眼鏡後挽上她的手出門了。樓道狹窄幽長,皮鞋跟敲在地上噔噔響,她忍了一會兒,輕聲道:“其實他說的對。事關你的安全,我什麼保證都不敢做。”
“我不能信任你嗎?”
“但這不是信不信任的問題,是我做不做的到,我真怕......”
他突然伸手捏住她的下巴,俯身親了她的嘴唇。再下幾級臺階就到藥店一樓了,清晨的陽光從盡頭處照進來,形成清晰的光柱,就停在他們前面一步的地方。
“做不到,那就把我的屍體挖出來抱一會兒。”範章驊的笑道,“死何足惜啊。”
她呆愣片刻,踮起腳來回吻了一下,抓起他的手向前走去。
他們叫了一輛黃包車,很快就拉到舊火車站門口。
說是火車站,其實沒正經跑過火車,因為地勢原因,想要在四川真正建起一條鐵軌很困難。這火車站臨著山,山中有煤礦,前人便建了這麼一小截鐵軌,只能把煤從山裡運到站上,再由人力運到碼頭,向外出口。巴青雖是個小城,卻勝在四通八達,在物流、住宿等産業上還算是發達。
火車站破敗的不成樣子,只能勉強看出個框架;裡外都是雜草叢生,因為常年堆放屍體,腐臭味兒彌散。原來售票處的牆壁也倒了,只剩個鐵棚子擋陽擋雨,下面坐著兩個抽煙的警察。
範章驊在遠處站著,不方便靠太近。霍眉便去跟警察說來認表舅的屍身。
其中一人遞給她一本線裝登記冊,需要在上面登記認屍人姓名、死者姓名。除了“霍眉”,她就只會寫“霍振良”了,但此刻無論如何也不想把弟弟的名字寫在“死者”那一欄。便結合上面一個死者的姓和上上上個死者的名,抄在了霍眉旁邊。
警察看了一眼,收了一元大洋就讓他們進去了。死去計程車兵何其多,他們也不知道具體叫些什麼名字。
兩人走了一段路,過了一條鐵軌。鐵軌鏽蝕嚴重,且因為比兩邊的月臺地勢低,積攢了不少汙水,儼然成了一道陰溝。霍眉臉都被燻綠了,只見範章驊冷靜地檢查不同站臺上陳列的屍體,找到了腐爛程度最嚴重的一堆,又脫下褂子和長褲塞進霍眉的手提包中,將地上的血汙往身上抹。
抹好後,隨手抽了個草蓆出來裹住自己,對她道:“幫我係緊。”
霍眉顫顫巍巍地從地上撿了根繩子,繞著草蓆兩圈給他綁上,又整理了下草蓆,確保遮住每一寸完好的肌膚。做完這一切後,扭頭跑到鐵軌邊嘔吐起來。
範章驊已經躺在了死人堆中,臉色同樣不好看。他被草蓆束縛住手腳,躺下就不能起來了,因此無法看到霍眉在幹什麼,此刻心緒複雜,也懶得去看。
但是霍眉的臉很快就出現在了視野中。她擦幹淨了嘴,跪在他身邊,讓他看清自己。
“被埋的時候,呼吸要放緩,不要緊張。”她聲音都在顫抖,但為了讓他放心,勉強扯出一個笑,“我一直在的。”
出去的時候霍眉甚至沒對警察做任何解釋,他們也沒問。她長長籲出一口氣,快樂地想在街上跳舞,隨即又想起來:那一塊大洋是老子墊的!連忙將手伸入包中,摸索範章驊那件褂子的口袋。
她摸到了......五塊大洋!
一瞬間霍眉顫抖著“啊”了一聲,覺得自己的快樂到達了巔峰,當機立斷叫了輛黃包車,一路坐去榮順茶館。李五爺正坐在裡面看報,面前倏忽就閃出個人影開始說話。原本袍哥只想讓霍眉把人引出來,他們再設計殺人,作為送給孫珍貽的見面禮;沒想到霍眉超額完成任務,已然將範章驊的性命捏在了手裡。
李五爺站起來,將“歇業”的拍子掛到門口,然後上樓打了個電話。陸續來了六個男人,衣著簡樸,在茶館內吵吵鬧鬧聚成一團;霍眉知道事未畢前他們是不會放自己走的,心態倒也平和,挑了個角落的桌子坐下。
夥計很有眼力見,上了一碟瓜子。
午飯也是夥計從外面買來的,麻婆豆腐飯,很合霍眉的心意。等大家吃完飯五爺才說出那句“出發”,八人分成兩輛車向城門口駛去,霍眉仍然坐李五爺的副駕駛。車內仍然是死一樣的寂靜,後排那兩個袍哥也不敢向李五爺搭話。
東門的警察搜了他們的車,見確實沒藏人後,很客氣地向五爺問了好。填屍坑早已挖好了,深而寬闊,像土地張開的巨口;他們將車停在坑邊的灌木林之後,仍坐在車內等。
霍眉知道輪不到自己把控大局,腦袋一歪,靠著車窗睡著了;其餘人則密切盯著門口的動向,看完了運屍車出城、傾倒屍體、掩土、回城的全過程。又等了快半個小時,李五爺敲了敲方向盤,叫醒了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