影子選單
沈清歡的銀勺叩擊青瓷碗沿時，三長兩短的脆響驚飛了簷下麻雀。晨光穿透食肆新糊的窗紙，在”時令菜譜”的木牌上投出北鬥七星的暗影——這是她為影子選單特製的暗號，七道時蔬對應七種密語。
”客官要嘗春三鮮，還是秋八珍？”她笑著將茶湯注入豁口碗，碗底釉下的青鯉紋遇熱遊動。穿綢衫的布商摩挲著翡翠扳指，突然用算盤敲出《清平樂》的調子——這是要買東宮訊息的暗號。
林婉兒的琵琶弦勾住後廚門簾，奏出《漁舟唱晚》的變奏。沈清歡會意，掀開蒸籠取出雕花蘿蔔：”秋八珍需現挖的霜降蘿蔔，客官稍待。”蘿蔔芯裡塞著的油紙卷，正是布商要的鹽鐵司密函。
未時三刻，穿短褐的腳夫擠到櫃臺前：”來碗陽春面，澆雙份蝦油。”他沾著桐油的手指在桌面畫圈，第三圈未合攏時，沈清歡的竹筷已夾住他袖中鐵蒺藜：”蝦油昨日斷供，客官不如嘗嘗新到的赤箭麥粥？”
腳夫臉色驟變，湯碗脫手的剎那，謝雲舟的摺扇接住潑出的熱湯。扇面潑墨處浮出三皇子府暗探的畫像，與眼前人分毫不差：”這畫上的郎君倒是眼熟，前日還在牡丹坊聽紅綃姑娘唱曲。”
斜刺裡突然傳來漁歌聲。船孃阿蘅挎著魚簍進門，簍中活魚尾鰭皆缺一角——這是運河有官船出沒的暗號。沈清歡舀起勺魚湯澆在青磚縫裡，蝕出的圖案竟與軍械司新鑄的陌刀紋樣相同。
”勞駕讓讓。”穿官靴的差役擠開人群，腰牌重重拍在櫃臺，”要二十盒&09;禮盒，知府大人宴客用。”他指甲縫裡的牡丹花粉簌簌而落，正是紅綃姑娘房裡的胭脂碎。
沈清歡掀開禮盒夾層，鎏金箋上”恭賀新禧”四字遇熱顯出赤鐵礦砂：”大人要的可是潼關特産？”她突然將禮盒擲向地面，摔出的鑄鐵箭頭滾到差役腳邊，箭尾火漆印還帶著漠北的狼頭圖騰。
暮色染紅運河時，沈清歡在後廚調變醬料。林婉兒撥動琴絃，絃音震落梁間灰塵，露出新刻的選單暗語：”三更餿水車，七處標記點。”染著鳳仙花汁的指甲刮過醬缸，缸底黏著的發黴軍糧單正緩緩浮起。
糧行二樓，蘇景明用斷指蘸著糖漿寫密信。窗紙突然破開個洞，半根雕花蘿蔔釘入案幾，蘿蔔芯裡的密信遇糖顯字：”影子照肝膽”。他嘶啞的笑聲驚飛夜梟，殘缺的左手在運河圖上勾出七個紅圈——正是沈記次日要收餿水的碼頭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