千裡運鮮
沈清歡的銀刀剖開荔枝時,刀刃在果核上刮出細微的火星。晨光穿透冰窖的氣窗,照見果肉裡嵌著的半枚銅制荔枝符——這是謝家漕運特製的保鮮符,唯有八百裡加急的貢品才配用此物。
”謝公子連嶺南的日頭都買通了?”林婉兒撥開荔枝殼,露出的果肉竟帶著晨露,”這荔枝離枝不過三日,倒比汴京剛摘的櫻桃還新鮮。”
謝雲舟的摺扇挑起塊窖冰,冰紋裡凝著未化的硝石粉:”沈掌櫃可知&09;的典故?”扇骨突然彈開,露出夾層的運河輿圖,二十個紅點標註著換馬驛站,”今夜子時,這批荔枝露要過青龍潭。”
沈清歡的指尖撫過冰鑒暗格,銅制夾層裡滲出崖蜜香。她突然掀翻鑒蓋,底部赫然刻著三皇子府的蓮花紋:”蘇景明往冰鑒裡摻了赤箭麥汁,遇熱則毒霧彌漫。”浸過毒液的荔枝符正在她掌心泛著幽光。
未時三刻,二十匹快馬嘶鳴著沖出城門。沈清歡立在箭樓眺望,見領頭驛卒的皮靴沾著牡丹花粉——正是紅綃姑娘慣用的胭脂原料。她將特製的防風燈拋給謝雲舟,燈罩上繪的北鬥七星恰與驛站方位重合:”第七盞燈滅時,必有毒瘴。”
子夜暴雨傾盆,第七驛站的火把果然無風自熄。謝雲舟的馬車碾過泥濘,見驛卒橫屍馬槽,喉間插著荔枝核雕的暗器。他掀開運鮮車的夾層,冰鑒裡的硝石竟換成生石灰,遇水沸騰的蒸汽正腐蝕著荔枝符。
”好一招&09;。”沈清歡的銀簪挑開屍體衣襟,露出胸口的狼牙刺青——與漠北商團頭領的紋身如出一轍。她將染毒的荔枝露潑向樹叢,驚起群鴉蔽月,鴉羽間綁著的密信飄入謝雲舟掌心。
信紙浸透雨水後顯出漕運暗語,青龍潭位置畫著條活魚。林婉兒的琵琶弦突然崩斷,她染著鳳仙花汁的指甲刮過信紙:”蘇景明今早買了三十車活魚,走的是荔枝露的同條官道。”
五更雞鳴,殘存的荔枝露送入宮中。沈清歡在冰鑒夾層發現片魚鱗,鱗上黏液遇熱凝成”私鹽”二字。謝雲舟的紫砂壺嘴滴落藥汁,在魚鱗上蝕出個”謝”字:”明日活魚入京時,該備好醃缸了。”
糧行二樓,蘇景明用斷指蘸著魚血寫密信。窗紙突然破開個洞,半枚荔枝符釘入案幾,符上赤箭麥粉遇血泛出蓮花紋。他嘶啞的笑聲驚飛夜梟:”沈清歡,這場戲你接得住嗎?”
運河泛起魚肚白時,第一車活魚正撞開晨霧。魚鰓間塞著的密信被冰鑒寒氣凍硬,沈清歡的銀刀剖開魚腹,滾出的鹽粒在朝陽下閃著死囚牢特有的靛青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