砧板藏鋒
沈清歡的菜刀劈進砧板第三道年輪時，刀刃突然被異物卡住。晨光透過窗欞照在木紋間，金絲楠的紋理裡竟滲出暗紅色汁液——這是嶺南特有的血藤汁，遇鐵即凝。
”謝公子送的砧板，倒比棺材鋪的料子講究。”林婉兒撥動琴絃，絃音震落梁間積灰。沈清歡將砧板浸入鹵汁，木紋突然扭曲如蛇，在翡翠色液體裡拼出半幅人像。
謝雲舟的摺扇點在畫像鼻尖：”徐禦廚的遺容，倒是比戶部存檔的畫像年輕十歲。”他袖中滑出卷泛黃的海捕文書，畫中人的眉骨疤痕與砧板紋路分毫不差。
沈清歡用銀簪挑開年輪間的黴斑，木屑簌簌落下，露出巴掌大的暗格。羊皮卷裹著蜂蠟浮出水面，腥氣裡混著龍涎香——正是三皇子府特供的香料。
”這字跡...”林婉兒的指甲刮過卷軸邊緣，”用砒霜水寫的，得用童便浸顯。”她突然掀開後窗，拎進個哇哇大哭的嬰孩，”剛跟奶孃借的，熱乎著呢。”
羊皮在尿液中舒展的剎那，沈清歡的瞳孔驟然收縮。卷首《天聖禦膳錄》五個字，竟與父親臨終前燒毀的家傳食譜同出一轍。她指尖拂過”以金鑄釜”篇的硃批，忽然想起徐宅地窖裡失蹤的金錯刀。
”原來漕運圖藏在菜譜裡。”謝雲舟將崖蜜塗在空白處，蜜液沿著溝壑流淌，漸漸彙成汴京七十二碼頭的水道圖。圖中標註的紅點，正是蘇記糧行近日盤下的倉庫。
五更梆子驚飛夜梟時，沈清歡在灶膛灰燼裡扒出塊焦黑的羊骨。骨片上刻著密文，遇熱顯出”三日後亥時”的字樣。她將骨片投入新熬的鹵汁，浮出的油花竟拼出蘇景明的側臉。
”這鹵壇該換個地方。”林婉兒突然推翻三壇老鹵，翡翠色液體漫過地磚，腐蝕出北鬥七星的圖案。沈清歡蹲身擦拭，發現星位處嵌著七枚金釘——正是徐禦廚當年獲罪的鐵證。
晨霧未散，漕工的號子聲裹著濕氣湧進食肆。沈清歡將新制的桂花圓子碼上蒸籠，每個底部都嵌著粒金砂。謝雲舟的紫砂壺突然傾斜，茶水在星圖中央彙成漩渦：”蘇景明今日要查謝家漕船。”
話音未落，糧行夥計已踹開大門。蘇景明的黑犀皮手套捏著稅簿，殘缺小指在皮套裡詭異地蜷曲：”沈掌櫃的砧板，倒是比戶部的金庫更值錢。”他算盤珠爆響，震落梁間暗藏的密信。
沈清歡的菜刀劈在稅簿上，刀刃不偏不倚卡進”謝”字缺口：”蘇會長的算盤，珠子怎麼少了三粒？”她突然掀開蒸籠，熱氣裹著金砂撲向蘇景明面門，”莫不是拿去堵船底的漏了？”
暮色染紅運河時，沈清歡在砧板暗格深處摸到枚銅鑰匙。鑰匙齒紋與阿寶屍身上發現的鎖孔完美契合，插入瞬間，砧板底部彈開夾層——半張血寫的認罪狀赫然在目，落款處印著三皇子的私章。
更鼓聲中，謝雲舟的船隊在閘口被扣。沈清歡將認罪狀拓印在糯米紙上，混入明日要送的千層糕。林婉兒的琵琶在屋頂響起《十面埋伏》，絃音驚醒了蟄伏的夜巡官兵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