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的指甲隱隱作痛。這痛覺帶她回到很久以前的一個蒙著昏黃光暈的下午。她要和兄長一起讀書,母親聽言,命老僕取來加班,一根一根把她的指甲夾斷。
“你再說一遍。”
“我也可以繼承家業……啊!”
食指指甲驟斷,露出一片肉淋淋的血色。
“再說。”
楊慈音把方才的話重複了一遍,中指的指甲驟斷。
“我就不信掰不過來你。再說。”
楊慈音最終癱倒在地上,十指全是觸目驚心的血色。
她茍延殘喘著,感覺腦中有什麼正在發生畸變。
她吐出最後一口氣,機械般地重複:“只有男子能繼承家業。只有我生了男子才能一承大統……”
夢幻中的母親溫柔地托起她的臉,她卻流下兩行淚來。
朦朧中她看見衛清晏走過來,和步隱說了幾句什麼,跪在她的榻前。
“我會將你和隱娘子送去道觀靜修。”
楊慈音一雙眼睛找不到焦點,少頃,才將目光移向她。
衛清晏皺起眉,隨即道:“你給我的教導,我沒齒難忘。不過這江山,還是給我吧。”
楊慈音笑了,定定地點頭:
“你確是我教出的最好的孩子。”
此時正逢烈夏,龍袍也要縫得薄一些。尚服局的女官們日夜趕制時,朝堂也繁忙了起來。
殷守來來回回奔走在群臣之間。步奐也緊緊跟著他,指揮著一批批藥品往群臣家中送。
到了這時,她才知道楊慈音用藥控制了多少人。楊慈音一倒,她派去群臣家中的歌女也如群龍無首,鉗制一朝散去。
只是地宮中的那片漿果林仍然存著,被封在暗不見底的深處,或許有朝一日還要重見天光。
步奐又幫一個朝臣解了毒,一併幫他的小妾——準確來說是楊慈音的前部下解了蠱,額頭沁出薄薄的一層汗。
將這些蠱一點點解除時,步奐能感覺到,自己的記憶也在漸漸複蘇。
華燭忽而急來,眼中是掩不住的喜色:“靈王殿下醒了!”
“啪嗒”一下,步奐手中的藥包跌在地上。她提著裙擺,奔出門檻,奔到街上,朝皇宮奔去。
熱風從她身邊呼嘯而過,一併將困苦、仇恨、猙獰的記憶,吹到她身後很遠的地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