蘇醒
聽到殷守蘇醒的訊息,殷文瑜和衛清晏也匆匆趕到了正房。步奐簡單為殷守做了檢查,又開了一副方子為他肅清身體裡的餘毒。眾人在殷守的屋裡坐下,婢女按照步奐的方子煎了藥來,熱騰騰的藥氣立刻在屋子中彌漫開,連同將殷府沉固的氛圍一併融化了。
雖然奶孃的屍首還停在殷府,但是考慮到殷守剛剛醒來,衛清晏不願意讓他這麼快地面對她調查出的一切事實。她本打算隱瞞,眼神淡漠地往下飄,仿若無事。但是殷守看她一眼,抿了口藥湯,一言戳穿:
“我知道你定是查到什麼了。他們為什麼要來殺我?”
衛清晏推推阻阻著還想要再隱瞞,殷守卻罕見地將臉孔一板:“你要是不如實和我說,我可要生氣了。”
她終於招架不住。不久,下人將那奶孃的屍首抬了上來,殷守見到草蓆中人這副情狀,還沒有反應過來,直到衛清晏在他耳邊低聲說了些什麼,他的臉色才變幻起來。從震驚,到憤恨,最後臉上卻徒餘憐憫。
良久,來龍去脈都在殷守的腦中明瞭。他放下只殘餘了藥渣的碗:“原來長姊是這樣被他們害死的。”
殷府的氣氛一時間有些壅滯起來。殷文瑜沉默良久,眼圈不由得紅了:“若不是我當初不懂事,三番五次推阻著拒絕進宮,姊姊便不用替我進宮,這都是我的錯。”
她隨即一捏拳頭,憤憤站起:“若是我進宮,誰想在宮裡害我,我要她好看!姊姊就是泰國忍氣吞聲了些,這才……”
“傻姑娘。”殷守也不禁有些哽咽,“他們害人不分親疏軟硬,凡是擋了他們道的人,一律得殺,這怎麼又是你攔得住的?”
“只不過,”殷守話鋒一轉,“這奶孃我是認識了許多年的。印象中,她再心軟不過,怎麼會聽令去害長姊和珍嬪?”
“人心再險惡不過,面上再清心寡慾的人,背地裡不知道肚腹吃進多少油水、撈了多少好處……”衛清晏話說到一半,殷守卻沒有理會,只是轉頭問殷文瑜:
“小妹,你可還記得,阿姊進宮前夜,有個商賈人家的小姐來要這位奶孃?”
殷文瑜點點頭:“確有這麼一回事。”
“當時他們小姐待産,需要按摩以正胎位。但是許多醫家嫌棄從商之人低賤,不願意在深夜出診。迫不得已之下,他們只得向有些生意來往的人家借人。”
“我記得當時那奶孃二話不說就去了。”殷文瑜若有所思,“我還以為她是沖著報酬去的。”
“不。”殷守輕輕支起身來,“後來那家人家特地來向我道謝,說他們欲以重金相謝,那奶孃卻分文不取,硬是推拒掉了酬謝。”
“她既然如此行事,怎麼還會受人指使去害人?”衛清晏不解。
“不知道。”殷守道,“不過我覺得,你去背後查一查,說不定會有所獲,若是不定能將背後指使者連根拔起。”
步奐靜靜聽著他們三人講話,並不多言語。她在這裡終究還算客人,若是貿然插嘴,恐怕不妥。她細細思索著他們的話,正入神時,衛清晏突然轉過來:“仇姑娘,你怎麼想?”
“我?”步奐一愣。
殷守和殷文瑜的目光頓時投過來,步奐有些不好意思,但是衛清晏先行一步牽起她的手,將她拉近了些,轉頭對殷守道:“忘了介紹了,舅父,這位便是當時救了你的醫者,原是耿霽月將軍麾下的軍醫,名喚……仇唸的。”
殷守向她點點頭:“好孩子,謝謝你。”步奐有些不好意思。衛清晏隨即又將話題轉回來:
“你怎麼想?你覺得,我該怎麼查?”
步奐直到衛清晏這是信任她的表現,忙正色道:“我覺得,可以從青纓查起。”
“為何從那姑娘開始查?”衛清晏看著她。
“不知殿下還記不記得,青纓也慘死於毒箭之下,和那奶孃的死狀一模一樣。且大膽假設他們都是同一人所殺,那麼,那人逼迫他們做事所用的誘餌說不定也會相似。”
“我記得青纓死之前說過,她妹妹急需救治,而仁濟堂和長生閣的藥太貴。”衛清晏喃喃道。
“沒錯,若是金錢不能誘之,金錢也不一定能買到的藥呢?為了自己活命而去多少禍害別人的生命,這聽上去也並非罪不可恕。”步奐低著頭,“我曾經……在藥堂做過工,再清楚不過,這世上最能折磨人的,不是酷刑,就是病痛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