直到靈魂乍然回籠般,無數刀劍相撞的聲音和足以刺破天的喊聲同時灌進她的耳朵。耳膜被震得生疼,而步奐才發現他們此刻在一個密道中,密道外,正有無數人在廝殺。
驟然一記鳴鏑的驚響,將步奐的注意力吸引了過去,也讓她徹底清醒了,而後她才聽清了顏苗兒的聲音。
“蠻人突然來攻。他們正在外邊酣戰。蒙泉說,讓我們先行藏在密道中,等將軍來了再想辦法。”
步奐從密道的出口往外看,光線正烈,她抬頭看去,太陽正如鍘刀懸在頭頂,現在竟然已是午時。
“我給營裡大部分人喝了藥,但到底恢複得沒那麼快,想必戰況不樂觀。”
步奐心跳如擂鼓,她聽見蠻人的的語言正隨著火炮聲炸響在少微城的土地上,她先前只從狂亂的脈象預估過蠻人發病時可能的情狀,但是她此刻第一次直面發狂的他們,也第一次親身參與到一場性命攸關的戰爭之中。
隆隆的回響從地面上傳來,直轟得他們耳朵生疼。步奐小心翼翼地從魏貍背上下來,後者無暇顧及她,一雙眸子只透過地牢的縫隙緊緊盯著外邊的戰況,卻不見有任何緊張的樣子。
從言談舉止間,魏貍的表現都完全不像一個剛入營一個月的新兵。他有些不安地摩挲著手上的劍繭,似乎在揣度著什麼。
忽有一聲尖利的馬嘯聲響徹少微城,蠻人從東門來攻,而耿霽月的救兵終於從西門趕到!
須臾之間,戰勢頓轉,步奐只聽見無數零落的刀劍落地聲和蠻人的悶哼,不久後密道的門忽然被開啟,刺眼的光線灑落進來。
耿霽月臉上濺滿了鮮血,此刻將長槍往地上一靠:“出來罷,那些蠻人已被盡數俘了。”
少微城的東門前邊,一群蠻人正被援兵的刀戟圍在中間,其中不少蠻人的身形雖相比較普通人漲大不少,但是已然沒有先前少微城兵見到的那樣可怖。步奐眯了眯眼,想必是神藥服久了,藥效也跟著減退。這東西果然有五石散的部分特質,第一次服用時一定力大如牛、渾身盈力,但第十次再服用時,便沒有那麼強的效果了。
耿霽月這一仗來得天時地利。
被包圍在中心的蠻人頭子怒視著耿霽月,耿霽月卻忽略他的眼神,只將長槍隨意往前一刺,直向他喉間。那蠻人也是個有種的,一步都沒有後退,只狺狺道:
“你們漢人宣稱給我們神藥,害我們同胞,我們是中了你們的奸計!”
他一邊說,顏苗兒一邊將他的語言全數翻譯成漢語,在步奐耳邊道出。
步奐眼神一凜,神藥果然是漢人給他們的。是魏貍嗎?
此時魏貍又悄然沒了身影。但是除了步奐,似乎沒有人覺察到。
“你會他們的語言?”步奐幾秒後反應過來。
“我母親是胡人——不過這現在不重要。”顏苗兒應道。
見耿霽月疑惑的神色,顏苗兒又湊上前去,向耿霽月解釋了一番關於神藥的來龍去脈。
耿霽月聽罷點點頭,開口竟直接用蠻族語說:“我沒有派人給過你們任何東西。但是我們的軍醫已經研發出了解藥。你若是願意指認給你們神藥的人,我們願意用解藥的方子來換。”
她的話立刻在蠻人裡引起了一陣騷動。
“我們的巫醫也研發出了解藥。”
“如果他們真的有解藥,現在來攻城計程車兵就不會是這副半死不活的狀態。他們的解藥必定有缺漏。”步奐上前一步,在耿霽月耳邊說。耿霽月用蠻族語翻譯了一遍,那蠻人頭領的臉上似乎出現了動搖之色。
少頃,他點點頭:“我願意指認——”
“援兵到——”
那蠻人首領的話音未落,一支箭竟然直戳戳破開了他的喉嚨!
幾乎在同時,數十支箭羽從多方射來,在包圍圈中的蠻人很快被誅殺殆盡。耿霽月眼神一暗,轉過頭去,看見了最不想看見的人。
楊定辰將軍欠揍的聲音隨即傳來:“耿將軍數周前發信求援,楊某現在才趕到,真是失責,失責。”
這哪是失責,這分明是專程來封知情人的口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