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蝕魂蠱。”步奐喃喃道。
“這是什麼?”顏苗兒追問。
“顧名思義,一種能操控人心智的蠱蟲。”步奐答道,“它不會主動寄生於人,但是如果在人頭皮上塗上它愛吃的食物,它就會從頭頂啃開一個極其微小、肉眼幾乎不可察的洞鑽進去,以人的腦髓為食。中蠱後,人首先出現頭暈頭痛的症狀,會因此誤以為自己發了熱病。”
“不會主動寄生於人?”顏苗兒微妙地抓住這幾個字,“這麼說,這些蠻人是被什麼人故意下蠱的。”
“恐怕是。”步奐道,“這蠱種得越久,發作越厲害。如果中蠱不久,後遺症最多是欠缺平衡、手腳不利索、失憶之類的,但是如果中蠱很深,人的理智就再也回不來,以至於死亡。這蠻人今天剛死,按照時間判斷,大約是攻城前,就已經被種下了這蠱。”
“那守城兵又是怎麼回事?既然這蠱蟲不會主動寄生於人,那便也沒有傳染性,可是那些士兵的症狀,又處處像這蠱蟲在作祟。”顏苗兒道。
“只能說,還好剛進城時我沒讓你驗屍。這蠱蟲自帶疫病,凡是被它啃咬過的人,也會將這疫病傳給別人。約數十年前,西蠻鬧過這疫,只沒想到,這蠱蟲竟又捲土重來。”步奐站起身來,轉向那個還活著的蠻人,卻開口問顏苗兒,“至於解藥麼……你能否和他商量一下,讓我給他把把脈?”
營帳中,越來越多計程車兵正喪失理智。
蒙泉如捆雞仔般又捆住幾個發狂計程車兵後,終於忍不住頻頻望向地牢的方向。他知道步奐和顏苗兒正在其中驗屍,得專心,不能受打擾,但是眼前的局勢顧不了他想這麼多。他將黎孟瑛搖醒,讓他略管一下營帳中的局勢,隨後大步流星地走向地牢,卻看見,地牢前的守衛不知何時已暈了過去。
他心中頓覺不妙。急急沖進地牢。
在顏苗兒的耐心溝通下,那蠻人終於點了頭。此時藥效已經在他身上漸漸失去了作用,他的身形正在恢複正常。但是蝕心蠱被種了太久,他的理智已然只剩下一絲,勉強維持著和顏苗兒的溝通。他用盡最後一絲力氣伸出手,讓步奐將兩指搭在他手上。
咚,咚,咚。
步奐感受著眼前這蠻人的脈搏,他的脈搏雖然和守城兵又相似之處,卻並不相同。在他的脈象之中,還有另外一股力量在作祟,他就好像一個氣球在不斷漲大,但是卻在蝕心蠱的作用下控制不了自己的任何狀態,最終的結果只能是驟然爆炸、然後走向死亡。
咚,咚,咚。
地牢中卻仿若響起了另外一種聲響。沉悶的撞擊地面的聲音。雖然這種聲響很輕,但是對於步奐來說,已然響得心煩,她努力想排除這種聲音帶來的幹擾,卻驟然發現一絲不對勁。
她聽過黎孟瑛走在地牢中的聲音,那是響亮的金屬碰擊聲,絕不是這種沉悶的聲音。
那麼,來的人是誰?
下一秒,匕首出鞘,凜冽的刀風直逼眼前!
“小心!”顏苗兒厲喝一聲,下意識甩出一記手刀,想將來人的匕首打落在地,卻因為力道不夠而沒能成功。那不知從哪躥出的人一身夜行衣,出刀記記果斷而狠辣,顏苗兒擋在步奐牽頭,被他利落的刀風逼得連退數步,但關押蠻人的囚室已在最後一間,眼看著退無可退。
忽有一支袖箭破空而來,那刺客下意識轉頭,手上一鬆,顏苗兒趁此機會又是一記手刀,“啪嗒”一聲,刺客手上的匕首應聲而落,緊接著,蒙泉的利劍從後刺來。
那刺客身手卻矯健無比,在兩手空空的情況下堪堪躲過了蒙泉的數次出劍,蒙泉第五次出劍時,他順勢往劍上一踩,輕巧地越過蒙泉翻了個跟頭,見情況對自己不利,竟轉身就跑。
步奐僵立在原地,顏苗兒將她護在身後,見那刺客最終沒了影子,顏苗兒才轉頭問步奐:“你怎麼樣?”
步奐沒有回答,只一雙眼睛緩緩地移向顏苗兒。
須臾,蒙泉才從地牢出口趕過來:“他大爺的,竟給那孫子跑了。喂,你沒事吧。”
步奐依然沒有回答。
顏苗兒的視線於是緩緩下移,才發現步奐那雙切人像切肉般半點不會顫抖的手,此刻竟微微發著抖。
“耿將軍是對的。我們軍裡有內應。”一柱香後,三人坐在篝火堆前,發狂士兵的喊叫正一陣陣從營帳中傳來,甚為可怖。步奐依舊微微哆嗦著,顯然還沒從剛才的刺殺中緩過來,但是依舊道:“這恰巧證明我們的思路是對的。”
“什麼?”顏苗兒見她突然開口,有些驚訝。
“這恰巧證明我們的思路是對的。關於藥草,關於病症。”步奐說,“假設真有內應,那麼從他的角度來看,完全沒必要冒著暴露的風險貿然出手。如果我們的方向從一開始就是錯的,他大可以看著我們錯上加錯。但是他見我們驗屍、核對藥堂被搶走的藥草,便坐不住了,這恰恰證明我們是對的。”
“不知道李茂生拿到藥草了沒有……”月亮緩緩下沉時,顏苗兒嘟囔了這麼一句。
片刻之後,三人又由李茂生的名字共同聯想到了不好的猜測。
如果刺客刺殺他們未果,那麼只要刺殺了李茂生,一樣可以阻止他們的行動。
蒙泉暗罵一句,從軍營中疾跑而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