探城
“你是說,這已經是第三座被攻破的城池?”通往少微城的路上,步奐這麼與顏苗兒搭話道。
“是。一月前,鎮國大將軍舊病突然複發。同時突然傳來邊疆兩座城池失守的訊息。”顏苗兒拉了拉韁繩,示意馬放慢速度,好和步奐的位置齊平,“屋漏偏逢連夜雨,皇上稱自己身體不適,一時點不了兵,就叫耿家帶親兵出征。這些天來,你所見到的所有人都是當年和耿霽月將軍徵戰過沙場的。”
“那如果在我們診治期間,蠻人再來犯可怎麼辦?”步奐不禁擔心道。
“喏,看到這個沒?”在步奐前邊,蒙泉嘴裡叼著根狗尾巴草。經步奐救治後,他的傷勢好了不少,因此被耿霽月特允與步奐他們隨行。說是隨行,實際上步奐知道,更像是監視。此時,蒙泉不知何時手裡翻出一粒拇指大小的箭矢,細看,其周身有孔洞,蒙泉見步奐好奇,隨手往後一丟,那箭矢竟正好落在步奐眼前,步奐連忙接住,細細揣度。
“聽你的口音,大約是從紫安城來的,不知道見沒見過這玩意,這叫鳴鏑。把這個裝在箭上,射向天空,便能發出極響的聲音。”蒙泉悠悠道,“我們耿將軍的一支下屬親軍離這不遠,若是有異常,我來射這一發響箭,他們便能很快感到了。”
步奐嘖嘖稱奇,她生在紫安,長在紫安,除了每年給軍隊送藥草,大約也接觸不到什麼軍中的事情。指腹微擦過鳴鏑的凸孔時,步奐彷彿能聞見上邊的血殺之氣。鳴鏑的觸感彷彿一把鑰匙,讓她有了身在軍營的實感。
“喂!前面就是少微城了。”魏貍在前頭喊道。他原本是不應出現在這的,但是蒙泉到底身子未大愈,要同時保護兩人還是有些吃力。恰魏貍對邊疆幾座城池的地形很是熟悉,耿霽月便派他一併跟了來。
四人快馬上前,少微城的城門上,還殘留著被火燎燒過的痕跡。奔騰的馬蹄濺起被血浸泡的土壤,城門前還殘留著蠻人的腳印。
“果然和將軍說的一樣,這不對勁。”魏貍悄聲向步奐二人道,“從城門前的腳印來看,來攻少微城的不過數千人,但是那小士兵說……”
“半天。”蒙泉補充道,“他們只用了半天就攻破了城門。”
蒙泉沒再多言,一邊策馬,一邊向城門衛兵亮出耿霽月的令牌,城門很快被緩緩開啟,從中奔出一個年輕將領,身上掛彩、難掩疲態,見到他們,卻強打起精神,喝道:
“卑職黎孟瑛,參見蒙統領!”
蒙泉擺擺手,拍了拍黎孟瑛的肩膀,以作無言的安慰,又讓黎孟瑛將俘虜的蠻人士兵的情況簡單向步奐二人說了。黎孟瑛見步奐臉生,盯著她看了好一陣子,雖沒多言,眼中卻有些許蔑視之態。
的確,步奐的身軀雖在訓練下強壯了起來,但是相比較長時間待在邊疆的顏苗兒等人,還是太過瘦弱了,像只蔫蔫的小雞仔。不過他也沒多言,只是將他們領向看押犯人的地牢。
從馬上下來,一路走進城中,不少城中百姓的屍體還陳列在街上,步奐出於習慣快速地一個個掃過去,發現他們的死狀大多相似。
他們的傷口參差不齊,仿若遭到野獸啃食一般,甚至有些屍體的脖頸處還殘留著人的牙印。偶有幸存者,也多少被撕咬去了幾塊好肉,此刻正哀哀木木地在街上游蕩,仿若失了魂。
“這些蠻人當時闖進城裡的樣子,把我們都嚇壞了。”黎孟瑛一邊領著他們,一邊道,“他們戰鬥力異常兇猛,兩個時辰就將城門攻破,進城撕咬百姓。”
“撕咬?”步奐抓住了關鍵詞。
“對,撕咬。”黎孟瑛看了她一眼,“他們雙目通紅,身形是正常人的兩倍大——那顯然不正常。”
“他們是怎麼撕咬群眾的?”顏苗兒追問。
“沒有理智,見人就咬,仿若野獸。”黎孟瑛深吸了一口氣,他突然看到了什麼,快走兩步,用腳踢了踢街邊的一具屍首,“喏,這就是蠻人的屍首。”
步奐順著他的腳望去,卻看見一具褶皺如幹屍的屍首,那張臉上還分佈著未幹的血跡。顯然因七竅流血而死。
“生前是正常人的兩倍大,死後卻癟成這副樣子……這怎麼可能?”顏苗兒蹲下身來,從醫具箱裡拿出把剪刀,欲細細地將那具幹屍的衣服剪開,仔細檢視。
“在、在這裡驗屍?”魏貍哽住。
“等等。”千鈞一發之際,步奐攔住顏苗兒,將她帶至身後,“苗兒,你看。”
順著步奐所指看過去,眼前這具屍體的面板上有密密麻麻的脹裂紋,紋路和産婦生産後肚子上的紋路很接近,只是這屍體的漲裂紋泛著血紅,顯然是短時間內快速漲裂所致。
除了脹裂紋之外,屍體翻湧著不正常的紫紅色,屍體面板上的粘液則散發著令人作嘔的臭味。
“若是這狂病是由疫毒所致,你這樣驗屍,便是將自己搭進去。”步奐冷靜道。
“但難道就這樣放著他們不管麼?”顏苗兒動作一頓,但是嘴上依舊不饒人。
“當然要管,只是不能現在管。”步奐說著,一邊將顏苗兒扶了起來,“等我們先行診斷出這狂病是怎麼一回事後,在鎮上找一家醫堂,簡單拾掇些隔疫的面紗,再來驗屍,豈不更好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