實際在進營帳之前,魏貍就想好了解釋傷口的理由,但是步奐沒問,他便也不主動說,只盯著步奐低垂的臉看。
此時天際已有些微亮了,顏苗兒半夜就出去,不知道因為什麼事而徹夜未歸,其他軍醫也不見蹤影,此刻營帳裡就剩下他和步奐兩個人。
步奐利落地動作著,帳內爐火將她的臉燻得紅撲撲,她的五官卻冷冷地垂著,細密的眼睫在臉上投出一片陰影。
她的動作快而用力,甚至讓人不禁懷疑她帶了些怒氣。細布繞到第三圈時,步奐的指甲不慎劃到了魏貍傷口的邊沿,他輕輕地“嘶”了一聲,步奐卻頭也不抬,手上甚至加重了力道,像一種懲罰。
繞到第五圈,顏苗兒清亮的聲音在營帳外響起,傳耿將軍軍令,檢查全營將士的傷勢情況,要步奐和魏貍過去幫忙。
步奐應一聲,顏苗兒的聲音消失在帳外後,她終於抬起眼來直視魏貍的眼睛,眼神裡似有不怒自威的味道。魏貍招架不住,悄聲道:“他們是沖我來的,牙印的事情不能讓他們知道。”
見對麵人又垂下眼去,魏貍不禁好奇:“你就不問我去幹什麼了?”
“與我無關。”步奐俯下身去尋找著什麼。
魏貍又問:“如果我做了什麼害人的事情呢?”
“又不是害我,有什麼幹系。”步奐抬眼,“準備好了麼?”
“什麼?……啊!”
一聲尖叫被魏貍強行壓了下去,以免引來其他人的注意。魏貍不可置信地低頭看著他的小臂,卻先看到步奐手上拿著的匕首滴著血,再一看,原本的牙印經匕首一剜,裂成了一個撕裂狀創口。
“若是顏苗兒問起來,你就說是上次的舊傷又裂開了。”
半個時辰後,魏貍向顏苗兒展示了步奐的傑作之後,顏苗兒向耿霽月搖搖頭,後者看了魏貍一眼,又轉而收回眼神,似乎微微鬆了口氣。
經過檢查的將士三三兩兩回到帳中,營地裡慢慢又恢複了寧靜。
直到一聲驚叫刺破了營中還未全亮的天幕。
“報——蠻人急轉方向急攻少微城!求耿將軍派兵支援!”只見一個渾身是血的男子跌跌撞撞地策馬跑進營裡,半個身子掛在馬上,奄奄地哀鳴著。
這一聲瞬間在營內引起層層疊疊的騷動。戰士們紛紛從帳內探出頭來,步奐也一個激靈站起,一雙眼睛快速在來者身上掃過,一邊判斷著他的傷勢,腦中一邊列出數種藥草的名字。而等她從軍醫帳中抱出相應的草藥時,顏苗兒已對那男子完成了基本的急救,耿霽月正半蹲著,聽他說少微城的情況。
“三天前,蠻人突襲少微城,我們守備急召了些兵士守城,可是那蠻人,”那報信兵的瞳孔顫抖起來,似乎眼前有什麼極為可怖的景象,“那些蠻人不知道受了什麼訓練,力大無窮如野獸一般,見人就撕咬,一拳可以將門打穿一個洞,甚至……”
“甚至什麼?”耿霽月利落地追問。
“甚至像感覺不到疼。”
“怎會如此?”顏苗兒插話道,“追尋前人史跡,確有所謂大力丸,服用後可以短暫提升士兵的力氣,增強作戰表現。可是感受不到疼……這太詭異了些。”
耿霽月沉思了片刻,轉頭向抱著藥草的步奐:“你有沒有聽說過類似的藥物?”
“從來沒有。”步奐肯定,“但是將軍,若是能捉到一兩個蠻人士兵,我或許可以從他們的表現、脈象中推測他們身體的情況。”
“有!有!”那報信士兵突然激動起來,“我們將軍還真活捉了兩個力竭來不及走的。還請這位大,大人前去一看!”
步奐沒有說話,只是一雙眼睛迫切地看向耿霽月。
“你說蠻人急攻少微城,那麼你們守備現還在酣戰?”耿霽月問道。
“不,將軍,那些個蠻人的行動奇異得很,闖進城裡,沒佔地,也沒殺我們,只是在城裡各處哄搶了些補給就走了。只是我們現在缺糧缺兵,若是蠻人再來犯,我們肯定抵不住,還請將軍施恩啊!”兩行清淚從那報信兵的臉上流下,鹽水觸及他臉上的傷口,他禁不住“嘶”了一聲。
“將軍,這會不會是陷阱?”顏苗兒敏銳道,“若將軍分兵去支援,蠻人再來攻打此處,那就是腹背受敵了。”
“陷阱也只得闖一闖了。”耿霽月眼神凜凜,“聽他的描述,這些蠻人的舉止太過古怪,加上最近軍中也不安穩……我倒要看看,他們在搞什麼鬼名堂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