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05章 第一百零五章 她這一世,就只會愛一個……
露華濕透廊檻, 皇城氤氳在晨霧中,不覺東方漸白。
卯時三刻珉王朱文禎還在睡夢中,就聽到宮人嘈雜的聲音:“殿下, 醒醒, 朝會都要開始了。”
女孩兒微微仰頭, 揉著惺忪的睡眼瞥過昏暗的窗外,迷迷糊糊說了一句:“那是君王的事......”下一刻便把被子蒙頭,繼續睡了過去。
這時有人推門而入,朔風卷著朝露猙獰地撲進閣中。來人是劉公公,他是太帝君身邊的人,在宮中威望頗高,
他來勢洶洶地入閣, 二話不說就親自帶人把珉王的被子掀開, 露出蜷作一團的女孩來。
“殿下, 該起了。”公公面無表情地說完後, 環顧四周沉聲訓道:“還愣著做什麼?伺候殿下更衣!”
這便是皇十一女珉王參朝觀政的第一天。她在宮人忙碌的身影中漸漸醒轉過來, 不情不願。
女孩望著銅鏡裡的自己——尚在總角之年,卻早早束起冠來,不知為何, 她竟無端端想起前幾日剛學過“偃苗助長”之典。
她扭頭問公公:“這是皇姐的意思嗎?”
公公答:“太帝君稍後會向陛下說明, 殿下只管去就是了。”
女孩聞言臉色微變, 隨即抬手製止宮人的動作,向劉公公說:“我不去。”
宮人正替她繫著腰帶,無奈只得停下。
劉公公半蹲下來與她平視:“殿下可不要再耍小孩子脾氣了,晚了就趕不上上朝了。”
自新帝登基以來,這宮中氣氛甚是古怪,父親似乎與長姐之間在某些事上有了分歧, 女孩也察覺到了。
她雖年幼,但自小就受過嚴格的教導,早已深諳為人臣的道理,她一板一眼說道:“普天之下莫非王臣,皇姐才是這天下的君王,父君這是先斬後奏,是罔顧君上,是僭越。”
這樣的話從十歲小兒口中出來,劉公公亦是始料不及,他低頭幫她整理朝服的襟袖,卻是淡淡笑道:“殿下言重了。太帝君是陛下的生身之父,陛下不會因為這種小事降罪的。”
“正是因為這樣,孤就更不能去了。”
女孩把小手背在身後,煞有介事地望著窗外說道:“今日孤不經傳召參政,那些言官就有話說了,而長姐素來寬厚,定然不會同我計較。這樣一來,其他大臣定會覺得她們的君主軟弱可欺。並且這樁事要是傳到其他皇姐那裡,明日不知她們又會有樣學樣提出什麼無理的要求來。”
“這......”劉公公一時無言以對,只好作罷。
太和殿,朝臣的隊伍長長的延至殿外禦道兩側,卻只見宮燈無聲地搖曳在晨風裡。殿內殿外皆是死一般的寂靜。
直到交辰時刻皇帝才露面。與往日的朝會相比,並無異處,倒因事少難得提前退了朝。
散朝之後,皇帝沒有直接離開,而是去了偏殿小憩。宮人倒茶時,他命人多倒了一杯,宮人正納悶,便聽到一聲通傳:“陛下,楊太師求見。”
朱承啟聞著茶香,頭也沒抬地淡淡道:“讓她進來。”
彷彿早有預料。
早朝時,有人又一次提起孫協的事,那個時候,楊永清無意間抬眸,發覺從上首飄來的目光,為避君者諱,她迅速把頭偏向旁側:“此事自有三司會審來判,何須柳大人費心。”
皇帝宣佈散朝之時,環視四周時,似乎目光在她這方多停了一瞬。
君上禦臣,一個眼神便足以表明心意。
楊永清是半路折回的,身上的朝服未換,見面後施禮:“陛下,臣有件事想請陛下幫著定奪。”
朱承啟不問庶務,抬手先讓座。
“老師有什麼話,但說無妨。”
楊永清甫一落座,就看到面前早已冷掉的茶,愈發篤定自己心中的猜想,她說:“先帝曾金口玉言,要在會試中加一道算術題。此次恩科,那道題的答況參差不齊,臣想起十幾年前的那次科考,仍是心有餘悸。”
朱承啟頷首:“想必老師心中有了對策,只要不失公允,老師怎麼想,便怎麼去做。”
“臣明白。”楊永清點頭,卻並沒有告退的打算。
朱承啟問:“老師還有話要同朕說?”
楊永清站起身來,拱手再次施禮:“陛下,先祖皇帝信奉法理有度,寬宥了那個男史官,這才有了《涼州史》。而今朝前任禮部侍郎孫大人主動伏法,想來亦是為盛世教化所感,幡然悔悟。僅就此事而言,臣想向陛下討教,當如何區別對待主動與被動伏法的兩種行徑?”
話音剛落,內史聽到一聲清脆的碎響,皇帝放下手中的杯子。
那杯子便在內史的注視下裂成兩瓣,驚得她懸筆竟忘了記到何處。
楊永清亦看到水流了一書桌,立刻抬起頭來:“陛下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