當他們一個個凍得瑟瑟發抖,昏昏噩噩中聽到有腳步聲由遠及近,不急不緩。
知道是陛下來了,眾人紛紛跪下,大氣都不敢出一聲。
在一片寂靜中,厚重的宮門被緩緩推開,有無數道金光爭先恐後朝門外湧來,為君王的背影描上了金邊。
陸公公跟著朱承啟,看到朱承啟入殿前目光掠過跪地的宮人,不禁也停下了腳步。
“陛下,天就要亮了。”陸公公柔聲催促。
天亮之前就要換好朝服,還要整理昨夜剛批好的摺子,耽誤不得。
朱承啟默然收回目光,繼續提步往殿內去了。
宮人陸續把漆盤擺進偏殿的暖閣中。
陸公公也是心事重重的樣子,他一面給他扣上玉帶,一面低聲說:“陛下,那個姓何的宮人,臣找人查過了。”
朱承啟回望他,淡淡吩咐道:“你們先下去吧。”
“是。”
待所有的宮人都退下了,整個暖閣裡就只剩皇帝和陸公公二人,陸公公猶豫了片刻才道:“陛下,她告訴羅翁,自己是長安何家的旁系的外室女,生母去世後,嫡父容不下她,輾轉把她賣到宮裡。
臣的人查下去,確實有查到相符的。只是外室所出的女兒亦是家中後嗣,就算真的賣了,也必定要瞞著族人,定然不會宣揚。故而沒有查到有叫‘何子初’的人。”
朱承啟轉過身,負手久久的看著漆黑的窗外,頷首淡淡道:“原來如此。”
陸公公也沉默了。
其實當那夜那個小宮人說出“何子初”三個字,他也被驚了一下。
———
朱承啟入主東宮後不久,一直陪著他的伴讀被活活打死了,因為即便是太師太傅也不敢體罰儲君,於是就有伴讀替罰、皇女觀刑的傳統。
那個叫何子初的伴讀捱了重罰,回去又染了風寒,沒過多久就歿了。
於旁人而言,不過是儲君換了伴讀,甚至對於很多人來說,儲君是誰亦不重要,重要的是,她們的儲君要擔得起她子民的未來。
但於小小的太女而言,看著一起長大的玩伴死在自己面前,無疑是痛苦的。
大概是因為這樣,陸公公總見他戴著那串檀木佛珠,便是熟睡了,也要緊緊攥在手裡不放。
陸公公記得,那個大雪紛飛的夜裡,有一個黃衣少年坐在長廊盡頭哭。
他不知道,天之驕子為何會哭得這麼傷心,他沒有過去問,也不敢問,只是默默站在那裡看了好久。
殿內的腳步聲漸行漸遠,看著清冷的身影一步步走遠,陸公公輕嘆了一聲。
殺人誅心,明知道那宮人是有人特地安排過來的,自己為何還要裝作不知道而去查呢?
陸公公搖頭,也提步默默跟了上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