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2章 第七十二章 不行,絕對不行……
楊思煥從太師府回到家中, 天已大黑,進門便問管家周世景是否歸家。
得知周世景在正屋,楊思煥又問:“什麼時候回來的?”
“剛回來。”
楊思煥抬頭望著漆黑的夜空, 哦了一聲, 背手朝正屋去了。房門半掩著, 燭光透過門縫洩在地上。
周世景拿著一張紙坐在桌前,看到楊思煥推門進來,他不緊不慢地將紙收進袖中。
楊思煥一面解披風,一面問:“去哪了?現在才回來。”
周世景沉吟片刻,然後開口緩聲道:“太史府招男官,我去報了名。”
本朝讀書做官的皆為女子,太史府是掌管文史的機構, 也不例外。
但皇城的主人是皇帝, 後宮各君都是男人, 為了保障皇權, 宮中除了皇帝與皇女, 其他女子必須絕育。
用的是帶刺的鐵棍,過程不必細說,殘忍至極, 在這之後每一寸欲.望都伴隨著無盡的痛苦。
直至前朝, 宦官都是女子, 若不是山窮水盡,誰都不願把自己女兒送去宮裡當差。
本朝開國皇帝,也就是朱承啟的皇祖母開了男宦的先河,她老人家意識到女宦身有殘缺,內心就容易扭曲,這樣一來容易擾亂朝綱。
前朝就是因為宦官亡的國, 到她這裡便廢了女宦傳統。
正是因為這樣,宮中宦官皆為男子。
但作為內史官,時常需要全天跟著皇帝,記錄皇帝的每一句話,因此她們基本上全年都得待在皇城,在本朝之前,女史屬於宦官的一種。
曾經在女宦的制度之下,女史在宦官中的地位極高。她們一般是詩書傳家的罪臣之後,為了保命就入宮做女史。
而今女宦的制度廢除了,女史卻依舊存在。
很不幸的是,女史也需要絕育,手段惡劣,楊思煥曾聽底下人閑白時說過,光想想就覺得褲.襠發涼。
太史府招男史官的事,楊思煥也是這昨日才知道的。新皇登基前幾日才發下的旨,說要招男史官記錄宮內之事。
內閣首輔劉文昌第一個不贊同,以各種理由拒絕擬旨———皇帝有重大決策需得透過內閣裁定,內閣可以頒旨,同時也有資格駁旨。
劉文昌駁回朱承啟草擬的詔書,其實大家都清楚,她這樣做,一來是因為傳統的思想禁錮,從古至今沒有聽說有男人入宮做史官的,二來是想叫朱承啟看看她強硬手碗,在一開始就給他立威。
可劉文昌還是小看了她這個外甥,她可能忘了,朱承啟可是永宣帝一手帶大的。
朱承啟並沒有硬碰硬,更沒有花心思斡旋,想她內閣六大閣老,又不是隻有首輔才能頒旨。他便繞過三大巨頭,直接派人“請”了另一個相對勢弱的閣老來頒旨。
畢竟內閣六位閣老,不是誰都像劉文昌那麼硬氣,朱承啟就是看準了這一點,悄無聲息地辦成了這件事。
旨發下去之後,劉文昌才得到訊息,昨日新皇登基,劉文昌臉色就不大好看———新皇剛登基就敢違逆她,這可不是什麼好兆頭。
楊思煥回來的路上聽說了事情的來龍去脈。卻沒想到新皇雷厲風行,這麼快就已經開始選拔了。
也沒想到周世景人在家中坐,訊息竟如此靈通,今天就去報了名。更可氣的是,他報完名才通知她。
“哥,你怎麼能這樣?”楊思煥皺眉,重重嘆了口氣,坐到周世景對面:“且不說你身份背景的問題,這麼大的事,你事先都沒和我商量就擅作主張,眼裡可還有我這個妻主?”
她冷冷地看著眼前的人。
周世景也正望著她,目光如水,燭光下他的臉上還帶著淡淡的微笑,修長的手覆在楊思煥的手背上,指節微曲,輕輕握起她的手,他說:“這事是我不對。我在北平的上司如今在太史府任職,她託人捎了口信過來,我是今晨才得知這個訊息的,當時你在睡覺。”
楊思煥抽出手,偏頭喝茶,目光竊竊往那邊瞟,板著臉說:“總之我不同意你進宮,說什麼都沒用。”
她知道,以周世景的文采,別說應付區區的男官考試了,就是參加科舉都綽綽有餘,但正是因為這樣她才擔憂。
她不同意,原因有很多。
首先,她作為正四品的朝廷命官,自己的夫郎進宮當史官,這實在說不通。
其次,周世景的身份複雜,他要進宮可能會很危險。
楊思煥瞄了周世景一眼,他的側臉堅毅,墨眉很濃鬱,嘴唇微抿,泰然自若地坐在那裡。楊思煥想見他認真讀書的樣子,那般俊逸雅緻,這樣的男人,哪個女子不為之心動?
一想到日後他天天跟在新皇身後,楊思煥心中五味雜陳。
“不行,絕對不行。你做什麼我都支援,唯有這事免談。”楊思煥肅容道,“新皇並非表面上那般和善,登基之前幾個閣老合起夥來準備給她立威,反被她剎了威風,將來指不定會成什麼樣子。你在她身邊,我如何放心得下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