楊思煥穿戴整齊準備上朝,臨出門前勉強擠了絲笑意,將兒子女兒挨個親了一口,又抱了一下週世景:“晚上早點歇息,不用等我。”
話雖如此,她回來得一天比一天晚,他還是一樣等著她,給她熱菜,放好水,然後自己再去看會兒書。
一切如常,只是楊思煥每次洗完澡就蒙頭大睡,看樣子累得不輕。
一連過了好幾天,到了帝君生辰的這日,楊思煥應詔入宮。
宴會設在禦花園,傍晚才開始,帝君高坐在八角亭中,主席空著。另立副座,太女就坐在那裡,身旁坐著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女孩,脖子上戴著項圈,看起來不到十歲,想必就是十一皇女了。
今年皇帝不在場,官員們都放得開了些,熱鬧不減往年,今年譚政提議,加了一出皮影戲,不過看起來好像效果並不好。
官員們一人一個幾案,在園子裡坐開,楊思煥的位置不顯眼,身旁開了一樹桂花,風一吹就能聞到若有若無的香。
她自顧自地吃著手邊的糕點,有人敬酒她就陪著喝,其餘時候都是觀望狀態。
卻看對面坐著的劉建,仍是自來熟,和左右前後打得一片火熱。宴會期間,在太女的示意下,十一皇女慢慢走到劉建席前,為她斟了酒。這看似不起眼的舉動,著實羨煞旁人。誰叫她是十一皇女的開蒙侍讀呢。
看著劉建,楊思煥陷入沉思。當年她與劉建、張珏同為三鼎甲,而今張珏靠著自己做到了詹事府少詹事,成了東宮的智囊團,身兼刑部郎中,做什麼都是遊刃有餘。
今日不知何故,她沒來參宴。不過這樣也好,楊思煥並不想看見她。
而劉建做了十一皇女侍讀,身兼吏部郎中,雖官不及楊思煥,卻也混得風生水起。
她們好像天生就該在官場上混的,而自己卻總有種不開竅的感覺,真要說卻說不出哪裡不通,楊思煥有些難受。
正鬱悶著,喝了口酒,一雙皂靴就晃到她的眼中停下,一瘸一拐的,除了郕王之外還能是誰?
“楊侍郎,仔細喝醉了。”郕王說著,就戳到她的身邊,隨手捏起她桌上的葡萄扔進嘴裡。
傳聞郕王斷袖,好女風,也正是因為這樣,至今無嗣。她突然坐到楊思煥身邊,這下席上半數人的目光都投了過來。
楊思煥卻不以為意,自己一雙兒女都滿地爬了,還怕這些有的沒的?她挺直腰背,給自己倒了杯酒。還順便給郕王朱蕭倒了一杯。
朱蕭捏著酒杯,陪旁坐的陸長松喝了一口,兩個人隔著一個侍酒官,有一搭沒一搭地談笑。
郕王坐了片刻覺得無趣,就走了。陸長松過來和楊思煥喝酒,問她:“楊大人認識郕王殿下?”
楊思煥笑著搖搖頭:“不過是一面之緣。”轉而又道:“看殿下與您相談甚歡,我還以為陸大人認識她。”
“怎麼會呢,我卻是頭一回見她。”
兩人相視一笑,都不再說話。
楊思煥方才還有些擔憂,眾目睽睽之下,郕王和她坐在一起,怕引起太女的誤會,進而懷疑她的忠心,而陸大人也是太女的心腹,兩個人都心知肚明,這樣就不必擔心了。
宴會接近尾聲,太女就送帝君就走了,官員們立刻放鬆起來,開始吟詩作對,正值秋夜,到處都是桂花。
有人打著燈籠走到一樹桂花前,驚嘆:“桂花成精了。”
話一出口,人皆笑,楊思煥攏了攏衣袖,發覺人都在看她。
她今日穿了月白的常服,同色的發帶迎風飄揚,坐在桂花叢中,就引來這麼一句驚嘆。
“說起來楊大人是前科探花,詩詞歌賦自不必說吧。”不知誰來了這麼一句。
眾人紛紛附和。
楊思煥見推脫不掉,幹脆就喝了口酒,緩緩起身,眺望遠處一叢金桂。
思忖片刻才抬袖:“諸君請聽:
借問月下幾樹柔,影深跡遠暗香留。何須淺碧深紅色,自是花中第一流..”
正吟著,一個身著明黃常服的身影從那叢桂花中走出,月光下,恬靜優雅。
眾人屏氣凝神,齊齊拱手見禮:“殿下。”
朱承啟剛送完帝君回來,聞言將眾人掃視一通,微微頷首。
慢慢走到楊思煥眼前將她叫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