楊思煥夾了一根面條,放在嘴邊吹了吹,放到嬰孩嘴裡,她還不大會吃,小嘴吧唧好一陣,吐了一半出來,又繼續哼著要吃。楊思煥就逗她,把那粉嘟嘟的小臉逗得通紅,急了就一把抱住楊思煥的胳膊開始啃。
周世景拿起帕子給女兒擦了嘴,不動聲色地把孩子抱到一邊,用小勺餵了些羊奶下去,很快就把她哄睡了。
楊思煥吃麵吃到一半,一筷子戳出兩只荷包蛋,都藏在碗底,這麼多年,他已經養成習慣了。
往事湧上心頭,記得以前家裡窮,周世景和劉氏總在她的碗底藏雞蛋,自己就吃寡面。想到這裡,她回頭望了眼周世景的背影,轉而重新拿了只筷子戳了一下他的碗,戳來戳去就只能戳到碗底。
她擱下筷子。“現在日子好過了,你以後不必這樣。”如今她吃喝不愁,苦日子熬到頭了。
周世景低聲笑笑:“從前我說不喜吃,確實是裝的,久了卻成了真的。”但有些事,他試著去裝,卻怎麼也裝不像了。
窗外風搖晃樹梢,吹起落葉無數。白嫩的嬰孩靜靜地睡在搖籃裡,周世景替她掖好被子,不知何時楊思煥已經站在他身後,慢慢俯下身子,熾熱的呼吸撲在他的頸側。
她在他耳邊輕輕說:“所以,你若喜歡誰,也不要再裝了。”
堂屋的燭光透過竹簾照到偏廳,周世景半蹲在地上,他的眉骨微凸,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眉目格外深邃。
“你先回去,那件事容我考慮考慮。”
“多久?”楊思煥道,“一天?一個月?一年?還是一輩子?你又想騙我。”
說著,就從背後摟住他,閉上眼睛,氣息不自覺地亂起來,渾身發燙,突然起了反應,這是她始料未及的。自從上次之後,她的身體就敏感了許多,半夜時常汗淋淋的醒來。甚是狼狽。
上一次的經歷實在說不上美好,這種事情,若不能你情我願,她寧可不要。她嚥了口口水,渾身一片燥熱,松開他,起身低啞著嗓音道:“我突然身體不舒服,先回去了,三日後我再來問你。”
“等一下。”周世景突然叫住她,從抽屜裡取出一瓶藥丸給她。“這是我從北漠帶回來的,對跌打損傷有奇效,你這個樣子出去見人,有損清儀。”
他的語氣和緩,聲音很好聽,楊思煥低著頭接過藥,轉身立馬就要走。
兩人一道走到堂屋,楊思煥頭也不抬地說:“別送,我自己走。”
周世景瞥見她赤紅的臉,不禁蹙眉:“你臉怎麼會這麼紅?”嗓音渾厚,鑽到她耳中,那種感覺就更強烈。
“今晚我想留下來。”一瞬間大腦不受自己控制,脫口而出說出這話。
周世景怔住了,孤男寡女共處一室,他怎麼會不知她的意思。
楊思煥說完這話就快步離開了,走到院中足下一頓。
他挑眉,卻聽她道:“不怕你笑話,我說句粗鄙的話,我是很想留下來的。但是我更想和你成親的那夜...所以,不要讓我失望。”
聽著她前言不搭後語,周世景訝異之餘倒覺好笑。目送她頭也不回地出了院門。
禮部衙門,新任禮部侍郎楊大人半個月沒露面,今日終於上任了。說是說新到任,其實楊思煥已經在禮部待了一兩年了,只不過從前一直默默無聞,於這偌大的衙門,如同廡廊邊的花草一般存在,多她一棵不多,少了也無所謂。
誰能想到,這麼一棵小草,居然也有一天能搖身一變,變成禮部的二把手?
禮部大清早,平日裡冷冷清清的過道旁排了一堆人。楊思煥微笑著從眾人眼前走過,她已經有些日子沒來禮部了,比起第一次來禮部,這次看起來她的腰背都直了許多。
遊廊盡頭,有人垂首道:“楊侍郎,您可算來了,尚書大人正在找您。叫您馬上過去一趟。”
楊思煥回頭,發覺不少人正看著她,目光如炬,意味深長。
“楊大人,尚書大人還在等著您呢。”身後的人柔聲催促,聲音一低,又道:“大理寺劉大人也在。”
楊思煥聞聲愣了一下,大理寺的人來禮部能做什麼?這樣想著,就不禁問了出來:“禮部和大理寺向來沒有關聯,大理寺的人來做什麼?”
那人有些為難,看了眼廊下的人,低聲道:“下官不好說,大人去了就知道了。”
她輕呼一口氣,背手跟著那人走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