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代替她向前跑去,街道上人聲鼎沸,摩肩擦踵,他只記得她焦急的臉色,一路上撞了很多人,說了無數句“對不住”,最終闖進食肆,在食客們異樣的眼神下跑進灶房,端起一筐黃綠的橙子就往回跑。
還有一個時辰。
另一邊,滿滿手起刀落,重新開始處理螃蟹。
沒過一會,眼前突然落下一筐橙子,她抬起頭,只見薛以安滿臉通紅,喘著氣,對她笑道:“你放心,你可以的。”
滿滿對他笑了笑,心裡漾開一陣甜蜜。
“好,你等我。”
這次滿滿選的橙子不同以往。她特意挑選了未完全成熟的柑橘,果皮青中泛黃,捏著還帶些硬度。這樣的橙子雖不及全熟時香甜,卻更顯溫潤之性。
蟹仍是陽澄湖大閘蟹,但她不再只取肥膏。連蟹背上略顯寡淡的肉也一併用上,保留了幾分清甜本味。剝蟹時她刻意放慢動作,仔細體會蟹肉的質地。蟹肉不再搗得太碎,而是留著些許稜角,使其更見本真。
橙子的處理也有講究。她改變了去皮的手法,薄刀片切時故意留下一層白瓤,說是這白瓤雖苦,卻暗含回甘。取果肉時也不再完全挖空,任由些許果囊附著在皮上。
調味時她放下了私心。糟油、杏仁都不再使用,只加入一撮鹽,一點胡椒,和幾滴清酒。蟹泥和橙肉的配比也講究起來,蟹泥不再多得溢位,與橙肉形成恰到好處的平衡。
文火溫煨著,她耐著性子,細細聞著鍋中飄出的香氣。這次的香氣不似從前來得濃烈,卻更顯本色。蟹的鹹鮮中裹著橙的酸甜,橙的微苦中藏著蟹的醇厚。兩種氣息交織,卻各不相犯。
敲鐘聲響起,時候到了,滿滿輕輕舒了一口氣,幸好,幸好,她做好了。
這道新的蟹釀橙端上來時,外表樸實了許多。橙皮青黃相間,隱現著自然的光澤。揭開橙蓋,香氣清雅,不再濃鬱撲鼻。一口嘗來,先是蟹肉的鮮美,繼而橙汁沁入,略帶苦澀,卻在喉間化開一絲甘甜。再品時,才覺得這苦與甜、這鮮與酸,恰恰相得益彰。
不管是年邁極有經驗的老廚子,還是像滿滿這樣的年輕廚娘,都緊張地站在臺上,等著宣佈最後的結果。
滿滿悄悄抬眼看去,只見蘭嫂子和袁大哥都等在臺下,見滿滿看過來,都朝她笑著,一副相信她一定會被選上的模樣。
另一旁,薛以安和阿牛也滿懷期待地看著她。
師傅們一一嘗過,每一盤蟹釀橙都有各自的特色,有的味道豐富,有的食材純粹,過了好一段時間,師傅們好一番商量,最終選出五人。
唱名的小廝一個個地念道:
“回春樓。”
“王鶴食肆。”
“寄雲樓。”
“何廚。”
“最後一名——”
滿滿捏緊了手。
“小宮娥四時食肆!”
“滿滿,有人叫你呢!”蘭嫂子走進來,敲了敲滿滿的肩膀,擠著眼睛笑道。
滿滿看著蘭嫂子的神色,心裡一跳,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:“知道了,我這就去。”
她走到銅鏡前,照了照鏡子,理了理發髻,出了門,只見果然是薛以安。
見她走過來,薛以安笑了笑:“我……我聽我嫂嫂說,姑娘家都喜歡貓兒狗兒的,我認識一戶人家的貍奴很是可愛,通身雪白,最近剛剛下了崽子,你……你想不想……去聘貓?”
滿滿本來還有一些不好意思,但聽到貓兒,立刻興奮起來,她連忙問:“真的嗎?”
又突然有些低下頭:“我的意思是……我們什麼時候去?”
身後傳來笑聲,滿滿轉過來一看,只見蘭嫂子和袁大哥都倚在門框上,笑道:
“去吧,帶一隻小貓回來!”
滿滿回過頭,看著薛以安笑了笑。
“我們現在去!”
阿牛也笑著說:“小娘子這麼會做菜,一定能把小貍奴養的很好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