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8章 父兄 掉馬上)
39.
洛水縣。
盛淙拎著剛剛灌滿的水袋橫穿過長街, 來到巷子口的一處面攤前,“阿爹,我回來了。”
他走到盛懷義對面坐下, 將水袋遞給他, “趕了半天路, 您喝口水。”
天熱, 騎馬又曬, 盛懷義頭戴一頂從路邊買的鬥笠,是手工編織的, 極為粗糙, 再加上他這一身茶褐色的窄袖常服, 哪裡還像個尊貴的國公, 實在是怎麼看怎麼落魄。
盛淙長這麼大, 還沒見過親爹這幅模樣,有些好笑,還有些心酸,忍不住勸道:“阿爹,現離著洛州沒多遠了,要不今晚找個客棧好好歇一歇, 明天再好趕路?”
按理說, 在長安因著告假的事, 再加上路上耽擱的時間, 也不差再晚這一天了, 可盛懷義根本不能歇, 因為他只要一閉上眼,就會夢到自己的寶貝女兒和一個野男人抱在一起的畫面。
雖然他在夢中看不見那個男人的臉,但想來也是配不上他的寶貝女兒的。
這會兒盛懷義忽又想起徐肅年來, 至少知根知底,丹寧長公主又和宜秋相識多年,再怎麼不好也不至於像現在這樣心驚膽戰的。
盛懷義挑了挑碗裡的面條,愈發沒了胃口,他看了眼天色大致判斷了一下時辰,對盛淙說:“你繼續吃罷,吃完了就繼續趕路。”
盛淙也看過鄭墨寄來的那封信,自然明白阿爹是在擔心什麼。總歸也沒多遠了,盛淙幹脆也撂下筷子,說:“早一刻見到阿喬,也能早一刻安心。”
父子倆輕車簡從,只帶了兩個隨從。隨從聽到郎君的話,立刻扒拉了兩口面條,然後去一旁的大樹下牽馬,盛懷義和盛淙上了馬,一行人便調轉馬頭往城門口的方向走。
城內人多,又趕上午膳時間,車馬行不了太快,盛懷義為了緩和心裡的煩鬱,幹脆和兒子聊起天來。
“三郎,你說阿喬想沒想我們?”
盛淙毫不猶豫地說:“一定想了罷,阿喬第一次離開長安,哪會不想阿爹阿孃呢。”
盛懷義卻不樂觀,“想我還不知道寫信,我看啊,她現在是樂不思蜀了,早忘了還有爹孃了。”
聽他這酸溜溜的語氣,盛淙就知道自家親爹這是又想到那個不知名姓的男人,心裡呷醋了。
他無奈地搖了搖頭,忙說好話安慰,其實心裡也忍不住去想:不知阿喬看上的到底是個什麼樣的男人,其實那男人身份低些,家境清貧些也無妨,反正盛家既有權又有錢,大不了將他招為贅婿。只怕的是阿喬單純,又不懂男女之事,被什麼壞人蒙騙。
盛淙擔心地嘆了口氣,連揚鞭的力道都不自覺大了一些。
父子二人誰都再說話,只一路快馬加鞭,將一天的路程縮成了半天,晚膳都沒用。
等看到洛州府城門的時候,正巧太陽西落,在長街上撒下了最後一縷餘暉。
進城之後,盛淙第一時間下了馬,拿著鄭墨寄來的地址去路邊問路,然後回來對盛懷義說:“阿爹,墨兒給的地址應當在西城,離這也就一個時辰的路,不遠。”
盛懷義接過隨從遞來的汗巾,擦了擦汗,道:“那就走罷。”
只剩一個時辰的路了,按理說應當快馬加鞭才對,但也不知是近鄉情怯還是怎的,盛懷義反而放慢了行進的速度。
其中跟在他身邊的盛淙見此也沒說什麼,只陪著父親一起放慢速度,父子倆並行著,慢慢朝濟善堂走去。
眼看天就要黑了,路上的行人也不算多,即便他們放慢了速度,到濟善堂的時候太陽還沒完全落下。
門口的守衛將他們攔住,盛淙從懷中掏出一枚刻著自己名字的私章,遞給那守衛,客氣道:“我們是鄭娘子的親戚,這是我的印信,勞煩幫忙通報一聲。”
護衛詫異地看了他們一眼,接了那私章,應聲進去通報了。
其實盛懷義去向皇帝告假之前,也不確定皇上會否允準他離開京城,也怕途中會出岔子,因此在回信中並未告知鄭墨和盛喬他有來洛州的打算。
不過鄭墨在看到那私章之後,就能猜到他們來了,一定會叫上盛喬一起出來。
想到即將要見到寶貝女兒,盛懷義莫名還有些緊張。他低頭看著自己身上的衣裳,忽然有些後悔,至少該找個客棧拾掇拾掇再來的。
不過後悔也晚了,半開的院門內已經傳來了腳步聲,盛懷義只來得及理了理散亂的鬢發和領口。
“阿喬……”
還不等人出來,盛懷義已然迫不及待地迎了上去,沒想到從門內走出來的,卻只有鄭墨一個人。
鄭墨匆匆跑出來,雖然看到那枚私章已經有了心理準備,但真看到盛懷義和盛淙時,還是不敢相信地揉了揉眼睛。
“姑父……表哥……”鄭墨驚訝地迎上前,“竟真的是你們來了,我還以為是門房報錯了。”
鄭家所有人中,鄭墨和鄭宜秋這個姑姑的關系最好,小時候還在燕國公府住過一段時間,因此和盛懷義、盛淙也十分親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