前塵往事。
崇明年間，兩個皇子的謀反皆是出其不意的落幕，姜合看著姜離被帶下去，心中感慨萬千。
姜政也許是嚇到了，在姜離出去後，他便朝著姜合跑來，掙紮著要姜合抱，姜合把他抱起，只見他的臉一直朝著自己身後，任怎麼拉動都不回頭，也不說話。
姜合瞥見皇帝白骨刻花的腿，忽然就明白了。
“泊寧第二次見此場面，想是嚇到了。”
皇帝何等人精，他自然知道姜政為何害怕，殿中進來了些皇帝的自己人，皇帝由人扶著躺在床上，苦笑了聲。
“你們都下去吧。”皇帝道：“懷珺坐下，陪朕說會兒話。”
下人們動作麻利地清理了殿中血，為姜合倒了杯茶，抱走姜政後，寢殿門關上了。
門外打打殺殺的聲音不停，屋內確是一片安靜，皇帝似是真的不在乎外事，想與姜合說會兒話。
“朕，大概是快到大限了。”崇明皇帝道。
姜離已去，姜合再無顧及，“姜離已下獄，兒臣再為父皇尋找可解毒的名醫，父皇莫灰心。”
“若不是嚼了這雪蓮，朕現下已經閉眼了。”皇帝又拿起一瓣花道：“懷珺，你就無甚想要問朕的嗎？”
姜合看著皇帝滄桑的臉，想他也許是臨終，肯為自己解惑，姜合不願此生所尋都沒有答案，他直言道：“母後在哪？”
崇明皇帝顯然也未料到姜合如此直白，他笑到咳嗽，“你果真知道了。”
因著長時間用藥，皇帝的臉上只剩下了皮包骨頭，他這般狂笑，竟顯得可怖，“不再問點別的嗎？”
“章大將軍和夫人，都在哪？”
“哈哈哈哈哈。”皇帝笑完了平複道：“懷珺，你何時知道的？”
姜合咬了咬牙，道：“姜離讓人在大婚前透露給我。”
“竟是那般早。”皇帝想了想，又撚起一瓣花道：“不愧是朕的兒子，能成大事。”
這樣哄孩子的話，姜合現下只覺刺耳，他問道：“父皇為何如此做？”
皇帝看向姜合，看向自己唯一的嫡子，“懷珺，朕問你，若今日你為皇帝，會如何對待轉玉的避戰條約？”
姜合想，若他為皇帝，便不會有避戰條約之事，他會相信章暮，也會全力支援章暮，但這在崇明皇帝處是不可能的，章大將軍死在皇帝剛登基不久時，那時的人心動蕩，皇帝的疑心也情有可原，姜合知道也理解，但他不解為何一人之過會牽連無辜之人。
見他想明白了，崇明皇帝道：“懷珺，皇權至上，皇帝至上，朕不會準許朕的皇位，因著任何人受到威脅。”
姜合忽然怒從心中起，“我母後何辜！”
崇明皇帝被吼得一愣，隨後轉頭望向帳頂，眼中滑落濁淚。
“朕，對不起你母後。”
姜合呼吸一窒，他起身問道：“究竟是為何，您要授意姜無和姜離一同，將我，母後送去裘州，化為灰燼！”
姜合與姜無姜離一樣，對皇帝有著特殊的感情，不到最後，不是皇帝親口說出，他們總是不信外界之言，執拗地對皇帝抱有著相背的期待。
為何，崇明皇帝轉過頭來，看著身長玉立的姜合，看著他如雨滴般落下的淚珠，哽住了。
人道，君無戲言，皇帝所下詔書，所說旨意，均不可反悔，但皇帝是聖人，亦是人，又怎會無常人之感。
崇明皇帝與其他聖人一樣，此生少有後悔時刻，但這些年，他卻唯獨只有一事，想起便後悔不已，疼痛如刀割。
——
“本宮要見陛下，勞煩公公再通傳一次。”司空絮站在大雨裡的勤政殿外說道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