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這信上所書是否為真？！”皇帝看著章暮問道。
章暮不明就裡，“敢問陛下，信上所書何事？”
“拿給他看！”
太監不敢耽誤，連忙接了信跑去章暮跟前。章暮伸手接過，看了起來。信中前幾頁所書內容，皆是如從前般構陷的東州南州之事，與那些不痛不癢的摺子相比，面前的這幾頁紙證據完全陳列，章暮大致掃了一眼，皆是文臣的胡謅。
然而後幾頁，映入眼簾的便是邊北的避戰條約，內容之詳細似是金察人親自書寫。後幾張則詳細陳列了他在邊北這些年的所作所為，包括知而不報幫金察人打仗，包括金察珏如何幫他將塔楮部落劃入大楚，也包括他違抗皇明，在塔楮鬧饑荒時，秘密運出的糧草。
這些內容令他越看心越沉，這些日子懸在頭上的劍終於是落下了。一時間，他腦中蹦出許多事來。竟不知是先請罪，還是過會兒出殿後與金察珏通訊，告知他部落中有奸細，還是以空口辯駁，保全性命。
是了，證據擺出，皇帝還能讓他活著出殿嗎？
章暮偏頭了姜離一眼，姜離低著頭，不與他對視，還是那副畏懼的樣子，口中卻傳出一聲僅二人能聽到的輕嗤。
總有這麼一日的，章暮慶幸自己早就想通了，是以冷靜下跪道：“陛下息怒，容臣分辨一二。”
崇明皇帝現下怒火沖天，看著章暮不屈的臉色，想起了他那人人為之崇拜的父母。
他們也是這樣，瞞著自己與東塔人結什麼君子之約！明明自己才是皇帝！天下人人皆應向自己俯首稱臣！可邊北的百姓卻將那二人奉為神明！對他這個皇宮中的皇帝多有隱瞞！
他廢了九牛二虎之力，才將那二人徹底鏟除，將他們的兒子悉心養在膝下，誰知又是養大了一隻猛虎！
皇帝看著俯首的人，很少為了自己的決定後悔，如今腦中想的盡是為何沒早早將他殺了！
崇明皇帝不言，眼中寒氣化作冰刀紮向章暮，章暮俯首道：“臣在東南二州全力迎敵，自問並未做出這信中所書之事，還請陛下親派人南下徹查，還臣公道。”
崇明皇帝未回答，盡量保持著溫和的脾氣問道：“邊北之事呢，轉玉，朕聽你親口說出。”
章暮又是一叩，道：“陛下容稟，信中所書之事，並非事實，有些內容過為極端，也有許多事都是捏造。”
章暮現下如此樣子，更像章塵。皇帝拿起一旁的涼茶喝了口，勉強壓住胸腔滾動的熱意，問道：“與金察珏交好是否為真？”
章暮恭順地答道：“是。”
皇帝吐出口氣，問道：“命邊北軍扮做金察人，為他們解決內亂是否為真？”
“是。”
“將百姓辛苦種出的糧食送給敵人，是否為真？！”
章暮低頭道：“是。”
皇帝一字一句問道：“避戰條約是否為真？是否是你與金察珏簽訂的？是否你許諾他來日之事？！”
章暮沉下臉，答道：“是。”
“混賬！”得了他這答案，崇明皇帝不想再問了，他怒火滔天，將手中茶碗直直地砸向章暮，章暮額角瞬間出血，皇帝道：“章暮！朕給你兵權！命你前去邊北！不是為了讓你插手外族事！與他們結好的！你可還記得你是哪國人！”
章暮冷靜道：“陛下，臣做了萬全打算，也多方調查過，知曉金察珏是可信之人，臣才與他簽訂條約的。臣之初心，本是簽訂條約，來日邊北大戰時可讓一半將士不必枉死。未能將此事及時上奏陛下，還望陛下恕罪。”
“恕罪？！”崇明皇帝冷笑道：“何為枉死，他們身為大楚將士，當聽軍令，死在戰場上才是他們的歸處！你今日可將大楚的糧食送出，幫塔楮人打仗，與金察珏簽訂避戰條約，來日是否能在朕不知之時，將朕殺了！把整個大楚拱手他人？！”
章暮一驚，揚聲道：“臣萬死不會如此！”
章暮越是冷靜自持，句句回應，崇明皇帝越是怒火增生。“不會？朕看你現在就會了！好一個與敵國賣好的大將軍！好一個朕親封的北安候！朕將如此信任你！將半壁江山交與你！你卻早早在後架好了弓箭！時時刻刻對著朕的脊樑！”
那他的脊樑是否也被正對著？
章暮腦子裡似有什麼炸開，他抬頭看了皇帝一眼，終於是沒說什麼。
條約是為章暮簽訂，事既做了，如今多說也無意。
姜離在旁輕聲道：“父皇息怒。”
一聲父皇，喚回了皇帝些許理智，他伸手接過小太監遞來的茶水，問道：“懷珺是否知道你做的這些事？”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