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 70 章
整年過年間,從初一到十五的上元節,天象日日皆有祥瑞。上元燈節,夜間空中帝星閃爍,其他星辰黯淡無光,崇明皇帝接到星象後大喜,轉而向國寺中撥銀十萬,為各位皇子公主和天下黎民添燈祈福。
過了上元節,朝會重新開。
年前積壓的事一件件亟待解決,三省六部一臺人人皆忙的腳打後腦勺。
國內事安,出了正月,崇明皇帝惦記著東州的事,派了朝中任職大員與章暮一同前去東州,命他們重新建立制度,四周佈置兵防,並要在東州一島建立專門的海上作戰軍備,訓練新的海兵。
二人黏糊了一月,章暮又準備動身前去東州。到了那日,姜合抽出空,披了狐裘跟著車隊一同去了城門口。
城門口熱鬧得很,圍觀的百姓與送行官員的家人們站滿了那一塊地,摩肩接踵,聲音此起彼伏。反觀章暮所在的軍隊之地卻無一人,實在因著這些人平日裡就橫眉冷目,這會兒穿上黑甲,更是兇神惡煞,無人敢靠近他們。
沒人打擾正好清淨,司空越在一處囑咐著司空允,章暮拉著姜合站到了馬側,反倒是叮囑他:“這次一去,大抵是要到深夏才能回,你好好用飯,我回來時可不許再瘦了。”
姜合抬手摸了摸章暮高高豎起的長發,應道:“我知,你上次留下的內傷還未痊癒,這次蘿依跟著你們去,你可要聽她的,好好補回來。”
蘿依手下有些女子,各自散落在姜合的封地中,為其打探各路訊息,如今崇明皇帝既將東州也劃給了他,照例蘿依是要過去安排好的。
聞姜合此言,蘿依在旁抱著手,仰頭道:“聽見了嗎侯爺,殿下讓你聽我的。”
章暮見她這般趾高氣昂,淡聲道:“殿下讓你跟著去,你須得眼觀四路,別整日裡只盯著一人。我們才回京一月,你看你將他養得如閨閣女子般細膩,這等福氣,我可生受不起。”
姜合看著章亭崢臉上的紅潤,笑了下,隨著章暮說道:“蘿依,可不能厚此薄彼,轉玉的內傷,你可要用這幾個月將他好好養好了給我帶回來。”
蘿依紅了大臉,轉身就跑,章亭崢行了禮,轉身就追。
二人相視一笑,章暮抱著姜合,將他揉進懷裡,姜合叮囑道:“轉玉,朝中派去的那些生人,你多防備著些,如今你身居高位,想暗自加害你的人並不少。他們在暗處,我們只得從明面上防備了。”
“嗯。”章暮晃了晃他,俯身吮著姜合的耳後,“東州雖是你的封地,但我只打算在要緊之處安插一二自己人,其餘之處,便都聽朝廷的。”
姜合本也是這樣想,他沒料到章暮會如此說,還以為他會如從前般一股腦紮進去,只想皇帝開心,想到此處,姜合偏頭閉了眼。
從前純善一心為他的人,被他那陰險心思磨了個淨,現下竟也要耍著心機,如那些圓滑之人一般行事了。
不知是幸還是不幸。
“好。”
二人親暱了會兒,眼見時辰不早了,姜合給章暮繫上狐裘,章暮翻身上馬,吩咐道:“趙廈,好好地送殿下回去。”
“是!”
姜合捏了捏他的手,隨後收回手,聽著他道:“出發!”
“是。”
送別之人都依依不捨,尤其是前去東州任職的官員,此次與家人一別,下次再見,許是雙鬢斑白之時,又或許是下一世。
城門前人漸漸散去,司空越上前道:“如今禦史臺與朝中事了,你可能抽出空去見董不生了?”
姜合翻身上馬,司空越隨後,二人並肩騎著馬,從太平大街往回走著。姜合回身看著城門漸漸關閉,問道:“董不生讓舅舅來催的?”
司空越嘆氣道:“是啊,這人是惜命得很,自從那日刺殺過後,日日盼著殿下去見他,好讓他說出來後,趕緊離開京城去逃命。看著他的人說,董不生成夜被噩夢驚醒,醒後便是枯坐到天亮,想他也是受不了此等折磨了。”
現下知曉惜命了,早些年又為何做那不要命的勾當。
姜合道:“受不了他也先受著吧,這幾日皇帝身子又不好了,我還得去宮中幾日,過陣子再去見他。”
二人在馬上,周圍人都給讓出一條路來,轉進侯府門前的街時,司空越問道:“我聽聞宮中去了一遊醫,給皇上醫治了,皇上吃了他的藥好些了,怎麼又……”
“貪心不足。”姜合道:“皇帝自從知曉自己中毒後,派了許多人出去尋能醫治骨中花的遊醫。前些日子有人帶回一白長須老頭,說得頭頭是道,竟真把他給唬住了,當即就命人按著那遊醫的方子熬藥,藥熬好後,也沒叫人試藥,皇帝當即就喝了。”
能讓皇帝如此信任,不知此人說了什麼。
司空越一驚,問道:“而後呢?”
“這老頭的方子與先前那遊醫的方子相沖,皇帝吐了血,老頭沒招,最後是太醫與那遊醫合力一起給皇帝救回來的。”姜合道:“皇帝醒來後,將老頭殺了,好好地聽著遊醫的話,再不敢亂吃藥了。”
“哎,皇上一向謹慎,怎麼那日如此糊塗。”
“不知。如今吃了太醫與遊醫一同開的方子,也慢慢好轉了。”姜合道:“對著生人如此信任,進內的東西一口吃下,然對著他熟知的人,卻是百般戒備,恨不能讓人將心肝刨出來給他看,他也未必全信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