章暮抬起頭,並不接,金察珏笑了下,隨後拿起盤子上的一塊吃下了,“我不會害你,這是新宰的羊,沒毒。”
章暮已經兩日沒吃過東西了,金察珏試過毒後他伸手接過,吃了起來。
酒足飯飽,章暮與章亭崢,司空允三人一同跟著金察珏進了帳子中,下人上了奶茶,屋內僅剩金察珏與親信。
“你不記得我?”金察珏點著桌子道:“我是東塔首領的兒子金察珏,幼時曾被我父親送去大楚軍營中待過幾年,受過夫人與章大將軍的養育之恩,後章大將軍讓我與你一同習武,雖然那時你才兩歲,倒也不會這般不記事吧?還是你去你們的皇城幾年,回來開始裝不認識我了?”
任憑他說什麼,章暮都想不起來。章亭崢道:“九王子,將軍在去皇城前生過一場大病,前事有許多都忘了。”
金察珏思索道:“竟是如此。”
章暮對其不靠譜的樣子非常看不過眼,起身便要走。
“站住,我話還沒說完。”
章暮微微回身,道:“還有何事,今日不殺我,來日我也會放你一馬。”
果真是與章大將軍一樣,金察珏笑道:“非是此事,我有事同你商議。”
“我與你初次見,其餘事不記得,你要說撤兵,那不可能。”
金察珏眼神黯了黯,隨後問章亭崢道:“大將軍不曾留些什麼遺言嗎?”
章暮知曉章大將軍是如何死的,聽他問的真切,率先搖了搖頭。“不曾,他去的突然。”
金察珏見章暮什麼都不知曉道:“既如此,那我便直言吧,你父親與我父親之間曾有過關於兩族利好的君子之約。”
章暮坐回桌邊,問道:“何為君子之約?”
這時的東塔首領已經不能上戰場打仗了,金察珏將前事說了,他知曉章暮不信,隔日便將人帶去了老首領身邊。
老首領見到章暮聲淚俱下,細細說起,隨後又說了東塔近狀。
東塔這時也是腹背受敵,前有西塔部落,後有大楚和其餘潛在敵人,老首領無法打仗後,西塔首領更是一連打下幾個屬於東塔的部落。東塔部落受創,這時正處在招兵,拓展軍隊的脆弱時期。
老首領一輩子都在為君子之約而活,章大將軍不幸身隕後,老首領痛心疾首。如今臨到他走時,章暮出現了。老首領認為這是天在助自己,又重新提起君子之約。
於章暮而言,這些人皆是見過幾面的生人,他自然不信這東塔的父子二人。誰料老首領以當年的手段故技重施,當即便命金察珏交出東塔一半勢力。
金察珏乖乖照做,老首領濁淚滿臉,道:“我這一生,只想看見邊北太平,百姓太平,天下太平,可如今我不能下榻,這樣的祈願,只有你們這些孩子能實現了。”
章暮手握著半個東塔的兵權,頷首無言。
“章大將軍亦是此願啊。”老首領嘆道。
章暮心頭一震,垂下了眼。
他並未當場應下什麼,而是帶著兵權回了邊北,細細想了幾日,多次召集章大將軍的部下和嫡系瞭解前事後,章暮暫且收下了兵權。東塔之人並未得到他的回信,也並未前來催促,於是乎,半個東塔的兵權,在章暮手中放了一年有餘。
一年之間,他多次看到百姓的流離失所和戰火波及的孩童屍體,章暮下了主意。他對東塔人的信任,並不如章大將軍那般深,因此提出了紙上條約,避戰之約。
避戰之約,顧名思義就是雙方避免戰爭,互幫互助,保邊北和天下太平的條約。條約中,細化了章大將軍與老首領的口頭之約,並且金察珏也加了一點,便是整個塔楮歸入大楚後,他要做州牧,親自治理邊北。章暮應下後,也加了一條,便是塔楮歸入大楚後,手握州中兵權之人必須是大楚人,金察珏也應了。
章暮與東塔首領和金察珏一同按上血印,避戰之約徹底生效。從那時起,章暮便與從前章大將軍所做一樣,幫著塔楮打下部落,拿下部落後,得二分一。明面上打下的部落歸於東塔,實則兵權在章暮手中。
後,他們多次與西塔軍對上,西塔感嘆東塔如此快雄起,也加緊了腳步,努力擴大勢力範圍。
及至三年前回京,塔楮近百個小部落已有了主,金察珏手中握有六十五部,他明面上也給了章暮二十七部,章暮收下後上奏了京城。
崇明皇帝大喜,章暮前去邊北三年,戰績就如此優異,於是便有了之後受詔回京賜婚加封之事,如今他在京中又已三年。三年間,他並未因身不在邊北就停下兌諾,避戰之約一直是自己的嫡系在做,從未懈怠。
眼見著邊北如此下去就能變得太平,偏生這時有人出來作怪。
現下若皇帝執意出兵,再派去監軍,有人知曉此事後上奏崇明皇帝,崇明皇帝定然不信這避戰之約,屆時章暮還會因叛國之名定罪,唯有一死,無人可保。